第16章 阶级
之后，周五。
周余结束了今天的课程，点了根烟叼着，骑着小电瓶到了校门口，又停下，躲在一边，来回看过往的人，确认没有宋暮春的身影，才敢骑出校门。
没开多远，路边突然冒出一个人，倏地一下跳到了车跟前。
“周余！”
周余被吓了一跳，急忙踩下刹车，将小电瓶逼停。
再抬头一看，魂儿都要飞了：“你也找上门来了？蹲点啊？”
叶晓岑不好意思地笑笑，揪着书包带子，紧张到缩脚趾，踢飞了路上的一块石头。
她还是第一次干半道拦人的事呢。
下午刚放了学，她就匆匆过来了，连校服都没换，说是蹲点吧是挺像的，不过他为什么要说“也”？
“还有其他人来找你打听林述？”她问。
周余没打算瞒着，点头：“嗯呐。上午宋暮春，下午你。”
一听到宋暮春的名字，叶晓岑就急了：“那你告诉她林述在哪儿了吗？”
“没有啊，我怕述哥回头知道了揍我。”周余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要是真火了，怕连找他的人也揍。”
叶晓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他敢，也不怕我一辈子就赖上他了。”
叶仙女果然天不怕地不怕。
周余默默夸赞了一句。
“可是…”他想再卖点关子。
“不用可是了，快把他的下落告诉我吧，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是你告诉我的，就算他知道了，我也会在第一时间选择保护你的。”叶晓岑当机立断发下誓言。
真特么仗义。
周余这下就算想瞒也不忍心瞒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林述，不管被拒绝了，仍放下面子来找他，一颗真诚的心都恨不得剖出来，摆在林述面前让他好好看看。
一见钟情却又那么专一的，真是不多见。
周余松了口：“他在护城河边的鱼馆打工，有时忙起来，能到夜里十点多才回家，你要真心想见他，去那偶遇去吧。”
“就知道你人好，谢谢！回头我请你喝奶茶！”如愿得到了消息，叶晓岑笑得比太阳都耀眼，跟他道了别，一步不回头地跑了。
周余笑了笑，冲她跑远的背影挥挥手。
她像神明遗落人间的光，但愿真的可以为她所爱之人燃起希望吧。
—
没见叶晓岑的这几天，林述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了鱼馆打工这事上，故意把学校里的课都翘了。
反正只要交了学费，不死在学校里，老师和校长都不会管。
他亦不喜欢被约束的感觉，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他只喜欢这样。
当然，他不去学校，甚至回家都刻意绕了远路，不排除怕碰到叶晓岑或宋暮春的原因。
一个虽然他有感觉，但是不想耽误人家。
另一个则是他心头恨，他没那么大度，可以轻易原谅她带给自己的伤害。
况且他清楚宋暮春睚眦必报的个性，如果被她知道叶晓岑在追自己，不知道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不希望看到自己无法收拾的场面。
那就干脆两个人一起避免，眼不见心不烦。
他就只剩空乏黯淡的方寸之间，心里空荡荡的没有回音。
临近晚饭时间，鱼馆里的客人越来越多。
关系和睦的一家三口，或是单身的打工族，或正在热恋期的小情侣，再或放了学结伴一起来吃饭的学生党。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似有若无的吃饭的愉悦。
明明人生不同，面对一日三餐的心情却是相似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林述透过厨房的门帘看着那些客人，忽然想到了一个词：阶级。
他与门外的那些人，是两个阶级的人。
他们谈笑风生，与爱的人共进晚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而他在这里，为了薪水和填饱肚子发愁，面对的只有腥臭的活鱼，洗不完的脏盘子。
不过隔了一堵墙，却像两个世界。
嫉妒从心底冷冷地漫出来，林述握紧手中的刀，低下头，逼迫自己将那股感觉强压下去，开膛破肚的动作愈发利落。
或许，这个词也适用于他和叶晓岑，她那么天真那么耀眼，本就不该和他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混在一起。
他们断绝来往应该是正确的。
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浊气，心尖一颤，有着微微的刺痛感，指尖都有些发麻，他只能选择忽略。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外面突然换了一番天地。
先是酒瓶被砸碎的响声，然后有人在大声叫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外边又一阵惊呼，桌椅被绊倒，被人拖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操，来啊，谁怕谁谁是孙子！”
又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原来是在打架。
动静不小，连陈哥都惊动了：“干什么你们，故意来找茬是不是？”
“你TM哪来的滚哪去，我们的私人恩怨干你屁事啊！”
“要打外面打去，不要打搅我做生意。”陈哥瞪起眼，出言不逊推了那人一下。
那人顿时来了火，攥起拳头朝他脸狠狠一挥，冲他撒着火气。
店里的伙计一见老板挨了打，一个个地冲过去帮忙，那人的同伴也不甘示弱冲上去，顿时从个人恩怨成了群架。
其他的客人受了惊吓，如鸟兽般散去。
但显然伙计们打不过那群社青，很快处于了下风，被人按在了地上打。
有个后厨看形势不利，偷偷摸摸地报了警。
可这护城河边，警察来也要好一会儿。
林述看不下去了，摘下手套和围裙，放下刀，掀了门帘来到外面。
带头的社青揪住陈哥一个劲往他身上抡拳头。
林述舌尖顶了顶后槽牙，顺手抄起旁边的木椅，眼睛都不眨朝那人背上砸去，椅子腿都飞了。
男人吃了痛，一松手，猛地转过头，眼睛通红：“你TM来找死是吧！”
“你才是来送死的吧，嘴巴跟吃了大粪一样脏。”
男人受不了气，扬起拳头直冲他的脸。
林述面色一冷，反应比他更快地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掐住他的胳膊，给了他一个干脆漂亮的过肩摔。
“大哥！”小弟们见老大吃了亏，纷纷跑过来帮忙。
林述跟人打架那么几年，来者不拒，来一个砸一个，坚决不肯手软，踢踹揍打一个不落。
可对方人多，他自己也没捞到好处。
腹背受敌，没一会儿，他已经挨了对方不少拳头，先前才愈合的伤，感觉又被撕开了。
林述疼得倒抽口凉气，心中郁结未解，身上疼痛却觉得莫名的畅快，憋红了眼圈，撕扯着叫了一声，他用了更大的力气回击。
外面，响起了警笛声，红蓝色的灯光不停地闪进店里。
“警察来了，都别打了！”突然闯进一个清亮的女声。
众人听见警笛声，纷纷怕事地逃窜，没人在意她。
叶晓岑一眼挑中了倒在旁边的林述，心脏一紧，穿过一片狼藉奔向他，不顾男女之分拽住了他的手。
“走啊，跟我走，你还想被留案底吗？！”
他自然不想，思想跟不上了行动，反应过来时，已经跟她从后厨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