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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瘦媒婆是前世就见过的“老熟人”,后来江传芳要纳白氏为妾,也是她忙前忙后操持喜宴流程,江家上下张灯结彩,她殷勤得好比那才是正经江少奶奶进门。
云巧冷道:“江家富贵,我高攀不上!你们也不必再劝,就当我不识好歹,没那个福分!”
江丰等人暗道倒霉。
本以为随便说几句好话,祭出金银财宝,就能哄得云家人点头应下婚事,乖乖把女儿送给江家做妾冲喜。
可,万万没想到,这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居然这般刚烈!
事情不好办了呀!
正打算让贾道士出面,扯个玄学说法破了那桩亲事,这时,突然有个男声打破尴尬僵局。
“这位管家,我跟云姑娘的亲事确实已经定下。合八字的结果也出了,佳偶天成。岳母大人请看,这是先生算出的几个良辰吉日……”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卫城来了。
他手里拿着份帖子,落落大方展开,先朝江家人的方向晃了一圈,最后递到云母眼下,并没顺势呈递上去,而是顺手塞回怀里,冲脸色难看的江丰说。
“劳你回去禀告你家家主,多谢他们的美意!云姑娘既然不愿另嫁,还请贵府另觅佳妇!”
卫城的老马大半时候都在毛家,今天他没骑马,而是徒步过来的,鞋帮子和裤腿上难免沾了几点湿润的春泥,比不得江家这行人得体考究,他却始终不卑不亢,高大的身板挺得笔直。
对着江家人时面无表情,唯有望向云巧,目光才流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关切。
云巧心弦一松,却担心江家人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卫小哥,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贪恋一枝花’,你……”
媒婆还试图劝说,却被卫城打断:“我只要活着一日,就不会退这门亲。”
江丰暗道不妙。
这个穷猎户气势咋比他家老爷太太还吓人?
这种人骨头硬,光靠花钱可没法收买,更别提什么命理不命理的了!
江家上下为了寻生辰八字合适的姑娘,已经找了小半月,才找到这么一个全部吻合的。可不能明着把事情闹大,万一人被逼死了,老爷那头再有个不好,太太一发怒,大家伙都得跟着吃挂落!
云母见钱眼开,倒是可以利用,徐徐图之,明着来不如暗度陈仓。
江丰打定主意,正准备告辞,不提防卫城突然肃容追问。
“说来,县里和桐花村相距甚远,云家人、乃至桐花村人都不常去县里,不知贵府家主从何得知云姑娘的?”
“城里姑娘多得是,其中不乏官家千金、富家小姐。怎的你们堂堂豪商,还要舍近求远来这儿提亲?”
“还有,你们这提亲,究竟提的是什么亲?是娶妻,还是纳妾?”
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饶是江丰、瘦媒婆舌灿莲花,当着桐花村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将原来那套糊弄人的说辞道出。
最后,还是赵婶子大喝一声,指着家丁手里的布:“大家伙看啊,他们准备的这些不是桃红就是粉红,哪有正儿八经娶媳妇的样子?这分明就是想纳我们巧儿做妾!”
寻常人家提亲下聘,甭管多穷,大红、正红的布匹肯定得备两匹,再便宜的都行,那是要给准新娘绣嫁衣的,不然不像样子。
堂堂大富之家,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你们既然打算今日下聘,多半带了聘书,可否出示让大家伙看看,上头到底是怎么个写法?”卫城乘胜追击。
江丰等人哪里敢掏出那张写明纳妾二字的文书。
那不是找打么?
于是扔下一句“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强求了。”挥挥手,车队火速调头跑了。
人群开外,赖老大又妒又恨,再看着云巧眼圈红红的动人模样,心里更痒。
这小娘们可真能耐,连城里的富商老爷都来提亲!
都怪那该死的卫猎户,不然,这样水灵的小娘子就该是他的了!
与其让云巧嫁给卫猎户,天天见得着吃不着,还不如让她给江家做妾!
他悄然抄近路离开。
本以为内情尽在掌握的云巧震惊了。
前世江家来提亲的说法不是娶妻么,怎的今生突然变成了纳妾?
难道是因为她这一世故意弄臭自己名声,江家觉得她不配做江传芳的正妻,又贪图她的好八字,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她下意识看向卫城,难免有些庆幸。
若是没有他直言指出江家提亲不合逻辑,她和其他人只怕还要被蒙在鼓里。可,即便改做纳妾,她娘估计也很乐意把她“卖”给江家吧?
“你放心。”卫城察觉出她的不安,沉声道。
简简单单三个字,没来由的让她安心。
村人们恍然大悟。
黄老娘又开始落井下石,挤兑道:“我就说嘛,江家那么有钱,就一个儿子,做少奶奶的机会怎么就偏掉到云巧头上?
”
“敢情不是娶她做妻,而是纳妾!”
“不过,江家可真有钱啊,纳妾也舍得掏大几百两银子,真是羡煞个人!我要是有闺女,我也想卖呢~”
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飞了,还要被嘲讽,云母差点没被气晕。
赵婶子苦口婆心劝:“这老话说得好,‘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大户人家规矩多,做妾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就是半个奴,不定哪日就被磋磨死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你总不舍得送出去这样给人糟践吧?”
她听不进去,又不好意思当众说出真正心里话,只能假装心口痛,被搀扶着进去休息。
期间,没给卫城一个正眼,躺下之后还哎哟哎哟喊这儿疼、那儿痛,又开始念叨相克那套说辞。
显然,她还没死心呢。
云巧愈发心寒,连表面的孝顺都不愿作伪,只冷着脸在外头多谢赵婶子方才仗义执言。
后者只摇头叹气:“放心,回头我找村长说说,总不能叫她做糊涂事。”
见江家人走得影子都看不见了,卫城勉强放心,低声道:“多谢赵婶。那江家人来意不明,接下来这段时间,还要劳烦您多照看下她。”
云巧重新去洗衣服,心事重重,只担心江家人会卷土重来。
殊不知,在赖老大“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扭曲心理作用下,江家一行人并没直接离开回城,而是在村口停了一阵,竟突然折往西面去了。
村西,云家地里。
云父正汗流浃背,突然有马蹄声“得得”由远及近响起,最后,突兀地停在他身后。
扭头一看,高头骏马上跳下来个脸圆圆的中年人,穿着褐色绸衫,看着像是个体面人。
“你可是桐花村的云老哥?不知你家里是不是有个闺女,是七月初七卯时的生辰?”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云父有些警惕。
江丰笑得一团和气:“老哥哥别紧张,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来跟你谈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