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国际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流派

当代国际经济政治互动问题属于国际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基本范畴。国际政治经济学源自政治经济学，是政治经济学在国际领域的表现。政治与经济两个元素的相互作用产生政治经济学。“现代世界‘国家’与‘市场’的共存及其相互作用产生了政治经济学，没有国家与市场，就不可能有政治经济学。”从历史上看，政治与经济的相互影响一直都是存在的。但是，在当代世界，二者相互作用的方式却发生了根本性转变。民族国家基本上取代了以前的政治组织形式，如城邦、帝国等等，而市场则成为组织经济关系的基本形式。“国家”与“市场”这两种形式交织在一起，相互作用，逐渐成为决定现代世界国际关系性质与动力的关键因素。正是现代世界“国家”与“市场”的相互作用产生了政治经济学。

在西方国际政治经济学的集大成者吉尔平看来，国家与市场的相互作用影响着国际关系中权力与财富的分配，但两者有着各自不同的逻辑，“市场的逻辑是在最有效率、最有利可图的地方开展经济活动，而国家的逻辑是控制经济发展和资本积累的过程，以便增加本国的权力和经济福利”。正是由于国家和市场是相互冲突的，它们有着各自不同的逻辑，国际关系学者对这两种基本理论元素相互冲突的解释大致分为三种，而这三种解释就代表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政治经济学思想，即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和民族主义。与此对应，国际政治经济学也有三种主要的研究范式，即自由主义流派、马克思主义流派和现实主义流派。国际政治经济学各个理论派别提出了许多新思想、新范畴和新方法，体系庞大，分支众多，影响广泛。

国际政治经济学自由主义理论流派又称“自由主义国际政治经济学”。该流派认为，在政治经济社会活动中，个人是主要行为者和理性的功利主义者；个人实现其特定的功利靠的是自由贸易。功能主义(functionalism)、跨国主义(transnationalism)和合作理论(cooperation theory)是自由主义国际政治经济学重要的理论基石。该理论的主要观点为：当今世界存在着许多行为体，包括国家、国有企业、国际组织、跨国公司、私人基金会等等。这些组织和行为体在自己的活动中致力于追求利益和效用的最大化，力求通过产品或服务之间的交换来达到各自的目的。而国际关系，特别是国际政治经济的结构，给所有行为体提供了最大限度地实现自身利益或目标的机会。各行为体追求效益最大化的结果，可使所有行为体的利益同时增加。国际政治经济学自由主义理论流派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政府在政治经济活动中的作用是有限的，其主要职能是为市场提供必要的保障和基础。市场机制能导致所有行为体实现最大可能的效用，政府过多地干预只会限制市场功能的发挥。政府的正确选择应是提供“公共产品”(public goods)，这些公共产品对市场功能的发挥是很有必要的。该理论流派代表性的学者是罗伯特·基欧汉、约瑟夫·奈(Joseph Nye)和爱德华·莫尔斯(Edward Morse)等。

国际政治经济学马克思主义理论流派又称“马克思主义国际政治经济学”，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来研究国际经济政治的互动关系及其演进规律。最初是列宁将马克思的学说应用到国际政治经济分析中来解释帝国主义和战争现象。与国际政治经济学的自由主义和现实主义理论流派相比，马克思主义理论流派属于“少数派”，处于边缘位置。严格来说，国际政治经济学马克思主义理论流派只包括二战结束以来社会主义国家和拉美发展中国家的思想家，以及西方发达国家的左翼思想家。今天的马克思主义者在研究国际政治经济学时，一是关注在资本主义日益扩张、资本全球化条件下全世界劳动者的命运；二是剖析发展中国家贫困的根源。该理论流派的基本观点是，在政治经济社会活动中，阶级是主要行为者；坚持阶级分析法，不同的阶级都为自身的经济物质利益而行动和斗争；资本主义经济的基础是通过资本对劳动的剥削，这决定了资本主义的剥削性。该理论流派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在国际资本主义支配下的国际经济格局是不公正、不合理的，必然导致国际范围内的阶级斗争。强调现代社会存在着劳资的对立和对抗，存在着不可调和的东西矛盾和南北矛盾。正如李滨、姚鸿指出的：“国际政治经济学马克思主义派别的理论特色在于，在政治与经济的关系问题上，占主导地位的仍是经济决定政治，在国际政治经济关系上，资本主义的生产本质决定了资本的扩张性和资本主义的世界经济格局，这种经济格局又决定着世界的政治面貌。”该理论流派以西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部分左派学者为中坚力量，如罗伯特·考克斯(Robert Cox)、伊曼纽尔·沃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劳尔·普雷维什(Raúl Prebisch)等。

国际政治经济学现实主义理论流派又称“现实主义国际政治经济学”，其观点根源于以汉斯·摩根索(Hans J. Morgenthau)为代表的政治现实主义的基本观点，即民族国家是政治经济社会活动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行为者。它既是国际结构中不服从任何其他权威的最高单位，又是国际政治经济学分析的最佳单元，而跨国公司等其他行为体则是属于国家的；民族国家在国际交往中最大限度地追求政治权力和经济利益。该理论流派得出的结论是，民族国家应重视国际政治与国际经济的关系，通过冲突、竞争、合作等多种形式来实现其对外目标；权力表现为对资源、角色、事件的影响力和控制力，追求有利于自身的财富和权力再分配是国际关系的核心。经济永远从属于政治，政治支撑着经济。国际政治结构制约着国际经济面貌，国际体系的特点决定着每个国家的行为，这是国际政治经济学现实主义理论流派最重要的表现。该理论流派代表性的学者是罗伯特·吉尔平、彼特·卡赞斯坦(Peter Katzenstein)和斯蒂芬·克拉斯纳(Stephen Krasner)等。

从以上国际政治经济学各个理论流派的主要观点可以看出，自由主义理论学派认为，民主化、市场化和全球经济一体化主导着当代国际关系的发展态势，它预见的是一个美好的前景，相信国际游戏规则会不断得到巩固。它坚持经济决定政治的观点，从国际经济关系的角度来解释国际政治的发展，强调国际经济关系相互依存的发展对国际政治的改造和促进作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流派经济决定论，认为政治结构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国际经济关系主导着国际政治斗争。现实主义理论流派支持政治决定论，认为国际经济的发展取决于国际政治状况，一般不愿关心国际经济规则，所预见的只是特殊的、国家间的、眼前利益上的互惠。它坚持政治决定经济的观点，从国际政治的角度来解释国际经济关系的发展，强调国际政治零和博弈的特点对国际经济关系的运行和发展的影响。由此可见，国际政治经济学三大理论派别的主要观点有重大差异（见表1-1），每个理论流派与具体的研究范畴和研究倾向相结合，又会衍生出许多具体的小理论流派。如自由主义内部的跨国主义、多元主义，马克思主义内部的世界体系论、阶级论、依附论，现实主义内部的重商主义、国家主义等。

表1-1 国际政治经济学三大理论流派的主要观点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