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何为复生

墨殇在丛林中纵跃，身后，野兽追逐之声仍未断绝。

黎的人类之躯，早已精疲力竭，被墨殇扛在肩上。

难道……连所谓的复生尸傀都没见到，就要被狼群赶得原路返回？

墨殇心中焦急，却想不出什么办法。

若只有自己一人，或许可以凭借速度甩掉狼群，但现在带着黎，他的速度仅仅只比狼群快了一线。

更何况，狼群的规模，更是他生平未见！

突然，他眼睛一亮，远处的林间，出现一条溪流，正是此前所经过的。

森林里，在溪流旁边，总会有很多动物在旁边饮水。

就像之前所遇到的鹿群一般。

而若是有其他的猎物，狼群便会被吸引，转而去狩猎其他更容易获得的猎物！

墨殇的草鞋早已磨坏，他赤脚踏在灰赤相间的卵石之上，向前飞奔，水花四溅。

紧接着，他眼睛一亮！

前方的河滩上，传来呦呦鹿鸣。

再往前跑，麋鹿橘红色的皮毛，出现在河滩一边，那群麋鹿——它们还没走！

太好了，狼群——能甩掉了！

墨殇面露狂喜之色，他迅速冲刺而去，从鹿群的旁边一掠而走！

然而……当墨殇向前又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后。

却感到，狼群的声音并未有所减弱，甚至没有听到鹿群陷入厮杀或逃窜的声音，它们的速度，近乎毫无变化！

“殇……这片森林好像……比咱们想象的更加恐怖啊……”墨殇肩上，黎自嘲地苦笑一声说道。

墨殇闻言回首看去，身后的情景，令他大为惊愕——

鹿群，并未与狼群有丝毫的冲突，它们仿佛正身处于……两个空间！

饮水的鹿群，仅仅只在自己经过时站起身子，却对身边龇牙咧嘴的狼群，视而不见。

而红褐色的狼群，此时却像是冲击石碓的细流，只是稍稍转变方向，便从鹿群两侧冲来！

甚至没有与任何一头麋鹿，发生冲撞！

什么——为……什么！？

墨殇的大脑一片空白，这种违背常理、奇诡至极的情形，近乎夺走了他思考的能力！

狼群的捕猎，难道不是……为了获取食物吗？那么它们追逐我……又是为了什么！？鹿群，为何不畏惧作为天敌的狼，它们……为何不逃呢？

混乱的思考，让墨殇的脚步一乱。

而在这短暂的间隙里，一道腥臭的恶风袭来。

是一只离墨殇最近的狼，趁机扑袭而上！

下一刻，白光一闪而隐！

墨殇回过神来，一手拔出腰间的骨足，瞬间便斩下了头狼的脑袋！

随后，他接连两脚，将近身的另外两狼也相继踢飞。

两只狼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受击之处血肉模糊，浑身软烂如泥，竟是筋骨齐断！

紧接着，墨殇面朝涌动的群狼，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喝！

他想要用瞬间击杀三狼的力量，去威慑狼群。

他知道，要想阻止捕食者的侵袭，有时一味地逃跑，并非最佳选择。

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用气势，去压倒它们！展示力量，让捕食者明白，它们所面对的——并不是弱小的猎物！

狼群，确实停了下来。

但紧接着，墨殇就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它们停下，并不是受到了墨殇的威慑。

它们没有任何恐惧、忌惮的反应。

墨殇回想起，在第一只狼头落地的瞬间，一切，就突然都沉寂了下来。

刺耳的狼嚎、呦呦的鹿鸣、此前一直夹杂在道路两旁的虫鸣、以及树丛中的鸟鸣——它们都消失了！

这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让人喘不过气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所有的生灵，在那一刻，都像失去了操纵的木偶，停止了移动。

紧接着，在这一段诡异的时间里，墨殇看到——

群狼、麋鹿、甚至是隐藏在树梢之上的鸟雀，全部同时移动视线，向自己看来！

直勾勾的，毫无生气。

血色的红光，从它们原本灵巧的瞳孔中溢出……

仿佛整个赤色的森林，终于揭下了自己生机勃勃的虚假面纱，露出了自己饥渴狰狞的獠牙！

“殇……你需要看看这个，我们……可能找到复生尸傀了。”

身旁，传来黎绝望的声音。

墨殇低头看去——

黎正拿着刚才被墨殇砍下的狼头，他用手中的匕首，剖开了狼的头颅，大脑之中，赫然生长着一块果核大小的红色晶石！

“殇……我发现，这其实……只是一只普通的灰狼，并不是这个森林里独有的物种。”

黎另一只手，则用力揉搓着狼的皮毛，随后他抬起手，向墨殇展示了一下。

墨殇看到一片红色的微粒，此时正挂在黎的手掌之上。

而被黎搓过的狼皮，则失去了红褐的颜色，暴露出……普通的灰白！

在这一瞬间，之前未观察到的细节，全部充盈在了墨殇的脑海之中，它们相互串联印证——给了墨殇一个堪称恐怖的真相！

“吼——”

当红光，完全取代狼群和麋鹿眼中的底色时，它们动了，比之前更快、更加疯狂、更加……杀意凛然！

他们奔袭的姿态，已经不像活物，丝毫没有顾及关节肌肉的损伤！

就像……被无形绳索拖拽的傀儡！

墨殇迅速揽起黎，脚下爆发一跃，与狼群再次拉开距离。

他额头天目微微睁开，已经无暇再保存体力，这一次，他将竭尽全力地冲刺而逃！

狼头之中……红色的晶石……

墨殇想起了那永狩族首领，所说过的话——猎杀纵死蜈蚣一百个复生尸傀，把它们的命核，带来给我！

难道那红色的晶石，就是命核？

狼，为什么能有超过五十只的数量？他们的食物从何而来？狼，为什么不去捕食麋鹿？麋鹿，为什么见到自己，却不会逃跑？

狼身上……有赤红色的粉末……而自己自从进入森林以来，遇到的所有生物，都拥有着接近赤色的外表！

紧接着，森林的树梢之上，无数的阴影，从中展翅而起！

赤红的、长短不一的折断羽毛，宛若血雨，纷然天降！

那是数不清的鸟雀，它们飞上天空，俯冲下来——向墨殇发起了不死不休的袭击！

墨殇苦笑一声。

看来，他们其实早就已经见到了复生尸傀，早在……见到那块定义禁区的巨石之前，早在……他们进入这片红色的森林那一刻！

……不计其数的复生尸傀。

……纵死蜈蚣支配它领地内所有的死者，它们不会腐烂，没有痛觉，永久地成为了纵死蜈蚣的守卫。

……所有闯入领地而死的猎物，都会成为它的力量。

……它的存在很可能比部落的历史还要久远。

现在，墨殇终于明白了这些话的含义：

无限地支配死者，比部落还要久远的存在时间。

它们组合在一起，终于成为了这片猩红森林！

这片……由死者模仿生人，所形成的虚假的、恐怖的、诡异的、不断扩大生长的、富有“生机”的——

属于复生尸傀的……

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