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公元145年。
东汉，建宁元年。
荧惑守心，长庚伴月。
像是历史的怜悯一般，世人的苦难当有抚慰。
华佗于当年出生。
……
大汉首都洛阳，开始了一年最为盛大的宴会。
而在冀州的某处村庄里却无暇顾及这些，又是一年一次的年尾祭祖，香火袅袅，男女老少躬身围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像，眼神耷拉，低声轻喝。
“天地之神，敬吾灵祇。”
“芸芸众庶，敬吾仙人。”
祷告词随着香烛的烟气，和噼里啪啦的柴火声，顺着风传出去三里路。
众人朝着中心的石像不断行礼。
“祈祷仙人保佑我全家健康！”
“求仙人让我家媳妇肚子有点动静吧？最好是生个大胖小子！”
“求仙人让我发财吧！”
“求……诶？！石像左眼怎么动了？！”
忽的，一个壮硕青年鞠躬的身体顿了一下，然后陡然睁大眼睛。
“仙人石像好像睁眼了？！”
身旁一个老伯伸手直接敲砸他的头顶。
“喝！小子，说什么梦话呢？石像怎么可能会睁眼呢？怕是昨晚在婆姨肚皮上昏了头。”
村长张老伯吹眉瞪眼，当即斥责。
神像前不言鬼怪，这是自古的习俗。
这尊仙人石像是他们张家庄一直传承下来的，据县志所言，张家庄族人曾是东郡人士，后秦始皇嬴政第六次出巡，荧惑守心，天降陨石于东郡，为了避免村民受到影响，就把整个张家庄迁到了冀州。
当然，这是官方记录的。
而在族谱的某个角落，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东郡天降陨石，有庄上人过去凑热闹，见刻上：始皇死而地分。人群大惊失色，四散而逃。
始皇震怒，随后令：焚石迁民。
据传，为了焚毁这块陨石，黑甲军砍伐了周围十里的所有树林，大火烧了五天五夜，然后挖了个大坑填埋碎屑，了无踪迹。
迁民，即是把原本居住在此地附近的张家庄村民迁冀州榆中，赐爵一级，此事毕。
张家庄就是那个时候迁过来的。
而这祭拜的仙人石像就是当时的陨石！
可这陨石不是被焚毁了吗？
族谱写道，负责焚毁陨石的黑甲军无论怎么架柴烧火都不能将陨石熔炼，最后只能选择就地掩埋。
而当时庄上的人普遍认为这是上天赐予他们张家庄的福瑞，用尽办法竟是把这陨石给拿了出来。
从此，便为陨石立了生祠，有了香火这陨石竟有了几分人形，才称仙人石像，你莫说，从秦至汉，外面是战火纷飞，他们这张家庄却是安稳祥和。
庄上老人都说是这仙人石像显灵，庇佑着大伙。
张老伯斥责声还未落下，周围就乱哄哄地散作一团，纷纷抬起头惊恐大叫：
仙人活了？！
仙人显灵了？！
仙人睁眼了？！
张老伯脑海一炸，似水缸崩开，难以置信地僵直地转过头去……
只见。
那本该无色无相的石像，忽的睁开了一只眼。
不可直视！
不可直视！
周围村民轰的一下全部跪在地上，那只眼睛完全不是凡人拥有的。
沧桑而圣洁。
古老而神秘。
仿若俯瞰人间的神祇，
那一瞥，仿若见证了浩瀚星空。
“仙人！”
村长也算是村民为数不多有些见识的，去年县长上任张老伯趁着赶集的空档特意去凑了凑热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可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快！快！跪下给仙人磕头！”村长哆嗦着吐出几个字。
村长还是有几分急智，连忙带着身后迷茫的父老村亲跪下。
豆大的汗滴从村长额头落下。
人就是这样，当他拜了一辈子的仙人石像活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尊敬，而是巨大的恐惧。
“仙人息怒！”
“仙人万岁，仙人别杀我....”
忽的！
仙人左眼一闪，众人一阵恍惚。
一位白衣青年，神采奕奕，出现在眼前。
村长跪下后，以面伏地，四肢颤抖不止，
“父老乡亲们请起，不必行此大礼。”
随后，微风拂过，众人竟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扶了起来，惊恐的氛围不仅没有降低反而更加浓厚。
“张家庄的诸位，自秦起，日夜祭拜我苏宇，才让苏某有了足够的香火之力去破开封印的一角。”
村民们微微一震。
“苏宇！”
仙人的名讳！
不知道我大汉历史上有没有古籍记载过这位仙人飞升的时间。
苏宇神识扫了一下自身状态，情况不太妙。
他是被那该死的“荒”给封印流放了。
不知道流浪了多少年。
机缘巧合下，才到了张家庄。
虽说有了张家庄数百年的香火之力，但这数量还远远不够，只破开了左眼上的封印。
现在这副身躯，还是他左眼精神力幻化出来的，封印依然还在身上。
但这破除的一角却着实重要。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对于封印也是如此。
只要日后用纯净的仙力缓慢消磨掉这封印，就不愁完全破解这封印。
虽说可能时间长点。
可能数十年，也可能百年、千年，都是弹指一挥间罢了，在他漫长的仙生中算不了什么，好歹仙人是长生不死的。
苏宇凝聚出一丝仙力，微微凝神。
纯白的仙力之中夹杂了几块橘黄色光斑。
“嘶，是香火之力啊？”
“早该想到的。”
香火之力这种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力量，总不可能是清洁无污染的吧？
点燃香火，借其力量破开封印，而这份力量却已融入法力，成为一部分。
香火之力是出了名的难缠！
目前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张家庄。
承了张家庄的数百年祭拜的因，就得还果。
意念不通达的心魔可比这香火之力更难缠！
“张老伯，不必害怕，若是没有张家庄诸位的祭拜，苏某不知道还要被封印多久，就算长生不死也是无可奈何。”
封印？
张老伯听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他懂什么是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那是仙人才有的特权！
仙人就是无所不能的！
张老伯的眼神愈发炽热。
古往今来，功名利禄，王侯将相终究不过是一捧黄土，无人能抵过时间的侵袭，只有仙人才能挡出寒来暑往。
老伯还有些误会，但苏宇不愿意再解释了。
只是询问道：“今夕何岁，又是什么朝代？”
张老伯低头回忆了一下，急忙回答：“回仙人的话，今年是汉朝建宁元年，当今圣上是刘宏。”
“汉？”
“汉灵帝刘宏吗？汉末三国....有趣的时代。”
弄清楚了自身的情况，苏宇轻轻一叹。
“可我现在确实陷在了这里。”
“罢了。”
“此为因果，张家庄有此一果。”
苏宇盘腿浮在空中，身上云白色的长袍，随风飘动，双手轻轻合十，置于胸前，闭上眼睛，开始低声吟唱。伴随着吟唱声，周围的空气开始聚集，显现出一个透明的光环，犹如晨曦中的薄雾，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光环开始旋转，释放出柔和的光芒。
这些光芒在空中交织、舞动，形成了十道独特的符咒。符咒在空中闪烁了几下，然后缓缓降落在青石上。
此时，苏宇双眼猛然睁开，精光四溢。
双手摊开，掌心向上，那符咒仿佛得到了生命，开始在空中漂浮、旋转。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符咒中射出，直冲云霄。
苏宇淡淡一笑，收回了手，咳嗽了几声。
张家庄的村民不知道仙人要做什么，只看见仙人不停施法，道道金光不断发出。
他们惶恐地跪地磕头，祈祷仙人不要伤害他们。
一会儿。
苏宇回过神来，看着有些消散的身形，叹了口气。
“没想到，耗尽左眼的法力才堪堪够用。”
习惯了以前修仙路上，大手大脚地花费法力，这突然只有羸弱的法力，还是有些适应不过来。
“还你们张家庄一桩因果。”
“我在此留下十枚清莲信物，张家庄十个大户每家各一个，日后只要手持这枚信物，家族香火不熄，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用这个清莲信物换成一个愿望。”
“此后不用再祭拜我的石像，与我有因果者，自是顺风顺水。”
“算是还了你们张家庄数百年祭拜的因果。”
苏宇环顾四周，将十枚清莲扇形状的信物给送了出去。
忽的，人群中一个少壮青年手持清莲信物，站起身子，壮着胆子大声询问：“仙人大人，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苏宇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会有人问话，随后笑道：“是的。”
那个青年不断在手心里揉搓这信物，福至心灵。
一段偈语涌上心头——
许下愿望，静待时候；愿望太大，无法实现，杀你还愿。
这青年冷汗直冒。
“小子，你干什么，胆敢对仙人不敬！”
“是啊！张小子快跪下！”
“……”
周围的村民不断扒拉着让他跪下，但他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我……我现在就想用这个信物许愿！”
“可。”
“说出你的愿望吧。”
那青年不知真假，用力攥着信物，青筋直冒。
“我想当皇帝！”
周围的村民大惊失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机，手上的动作越发用力。
苏宇听了这话，微微凝神，重新扫了一下这个青年，微微摇头。
“仙人大人....不行吗？”
苏宇轻声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命格不够，若是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不出半天怕是就会暴毙而亡，你是张家庄的乡亲，我不愿为了还情，而做那损害你的事。”
“啊！”那青年大吃一惊，随后垂头丧气。
“也是，我这庄稼汉，世代都是农民，哪有资格去期望那个位置啊！”
反倒是周围的村民，松了一口气。
苏宇沉默片刻。
“我还有另外一法，你的命格已经成型无法改变，但你孩子的命格却可以运转。”
青年瞪大眼睛，像是懂了什么，随后大喜。
“求求仙人，我当不成皇帝没关系，我儿子当皇帝也可以啊！！！”
随后，他直接跪伏在地，“当当当”地磕头。
紧紧攥在手心的信物随风消散。
原本蔚蓝的天空却是变得泛黄。
苏宇的身影也开始慢慢消失，只有声音还残留在空气中。
“夜郎小国之主是皇帝，大汉天下之主也是皇帝。”
“送你一场造化，去争这大汉的天命吧！”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
那青年连忙跑回家中，抱起媳妇就往屋里跑。
媳妇不知所谓，娇羞地伸手拍在青年人的身上。
“干嘛呀！死鬼！天都还没黑就猴急！”
“嘿嘿！我要生个儿子！我儿子可是要当皇帝！”
“别……别急，快起来把门拉上！”
“我要给我未来的儿子取个名字！”
“取什么好呢！”
“峥嵘头角，当为天下之先！”
“张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