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手
威玛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什么样的死亡最痛苦。
他看到过厨房小弟因为经常偷窃而被砍掉一只手然后伤口发炎高烧而死，死前身体浮肿像被水浸透了一般，这倒也符合他的名字——邓克。
对于他的意外死亡，父亲约恩大人告诉威玛这是王国律法对盗窃犯的惩罚，卢科斯修士说这是七神对罪人的旨意，山姆·石东教头说这是因为强者可以夺人性命，亨威格学士则说是因为伤口处浸水发了炎。
除此以外，还有因为上不起税被剥夺土地而在冬天被饿死的农民，被野人用手斧砍下半边脸的旅人，还有在贵族的森林猎了几只鹿，于是脑袋就被砍了涂上焦油然后用长矛插在城墙上的猎人。
这些人的名字没有一首传世歌谣会为之歌唱，《卡斯特梅的雨季》不会，《荒石城的简妮》不会，同样也没有一本书会为此记载，《坦格利安征服史》不会，《七星圣典》更不会。
仅仅过去一年，就连邓克的名字也被遗忘，有一天他问父亲是否还记得邓克，对方只是皱眉并催促自己去练习剑法，其他人也忘了，甚至雅西娜都说自己记不清了。
是啊，谁都不记得邓克了，谁会记得呢？故事的主角会叫邓肯而不是邓克，在七大王国叫罗伊斯、艾林、史塔克、兰尼斯特等等这些纹章官记得的姓氏的人可能有几万人，但剩下的人都是邓克，农民、旅人、猎人，他们都是。
至于会记得叫邓克的符石城厨房小弟的人只有他那患了病的，做洗衣妇的老妈了，不过没有儿子为她偷干酪和洗衣服的话，她也会死然后被遗忘。
威玛做不了主角，他只能做邓克，所以他死后可能只有雅西娜会一直记住他吧，毕竟在缺乏医疗条件下，两只手浸入油锅，以他十岁儿童的身板来说基本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但他真真切切的活着，也没有因为疼痛而晕厥，威玛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双手没有如想象般被油炸的焦黄，他抬起头，发现众人神色带着惊讶、恐惧，有的人甚至止不住双膝颤抖跪拜起来，就连长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众人之中提魅的脸色最为精彩。
“哥哥！看你的手！”雅西娜大喊。
威玛低下头，柴火依然旺盛，油锅依旧咕嘟不止，但双手却爬满了宛若游丝般的红色符文，寻找符文的源头才发现那是双手流出的鲜血铸成，而那符石和龙牙逐渐在鲜血中融为一体，符石上的符文逐渐过渡到龙牙上，而鲜血在它的力量下爬上自己的双臂保护了自己。
“是那块石头和龙牙护住了我，但这是为什么...”威玛将双臂从油锅中捞出，皮肤上的血丝符文也随之消失。
看着手中的符文龙牙，威玛觉得越来越眼熟，之前那块刻有符文的石头看着也很熟悉。
“低地的罗伊斯通过了考验，并向我们展示了奇迹。”山羊胡长老挥舞手中的长杖向众人宣示。
是了，威玛差点忘了，无论如何他的身体都流着罗伊斯的血，这个古老得死板，骄傲得敏感的家族，他们曾是青铜国王，地窖里那几套父亲自称传承了几千年的魔法青铜铠甲可以证明。
而那些青铜盔甲上刻着符文，罗伊斯的家堡也叫符石城，甚至家徽都是两行符文间的一堆卵石。
“我原以为这只是用来标榜自己古老血统的自吹自擂，但没想到的确有一些古灵精怪的东西。”威玛看着手中流淌的血和龙牙，“真龙是不怕火的，但罗伊斯是刻有符文的青铜而不是龙，那么是以罗伊斯的血作为媒介连接了符石和龙牙吗？”
“不焚者威玛，你通过了考验，这是火巫女显灵。我会允许你们下山，也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承诺。”看见山羊胡长老过来，威玛连忙藏好了符文龙牙。
“这才不是火巫女显灵！”那个成年守卫突然大叫起来。“是提魅和他们窜通好了的，要用醋来施法！我睡觉时听的清清楚楚！”
“你闭嘴！蠢蛋！”山羊胡长老眼见事情要被这个傻子破坏气的胡须乱颤，他不是想要斧子、山羊吗？在这个节骨眼捣什么乱，但还不等他发作，提魅先率先用匕首插在守卫的腿上，他尖叫一声趴在地上，从威玛身上抢的影子山猫披风随之滑落。
“提魅可不是不敬神的人。”提魅取出一罐醋饮了一口然后喷在匕首上。
“提魅不相信低地人的话，也不愿意用小把戏赢得红手。”他拿着匕首走向威玛，醋从刀身滴落在地上，威玛饶有兴致看着他。
“所以提魅对威玛撒了谎，没有往油锅里放醋，想让他为不敬火巫女付出代价。”提魅走到威玛面前，将匕首插在了火堆之中。
“你当时根本没想到我没放醋在油锅里吧。”
“我确实没想到呢，看来你还挺虔诚。”
“那是一方面，提魅讨厌作弊和不敬神...另一方面是你拿石头砸了我的眼睛，提魅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确实如何，看那个趴在地上的大高个就知道了...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站出来替我说话呢？”
地上的火越烧越旺，烈火将匕首烧的通红，众人屏息看着他们，山风肆虐，将提魅身上的羊毛坎肩吹得噼啪作响。
“因为你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当时从你震惊的眼神我可以看出来，你并没有把握可以留下你的手，但你还是那么做了”提魅拔出火中的匕首。
“‘红手’只有灼人部最勇敢的人才能成为的。”提魅看向威玛通红的手，举起烧红的匕首。
“而你是真正的红手！”提魅突然将刀尖对向自己的眼睛，威玛这时才想起原著中灼人部的提魅就是因为在成年礼烧掉自己的眼睛才成为红手的。
“蠢蛋和勇敢是硬币的两面，而男人们总是喜欢把硬币掷向空中。”雅西娜评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