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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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杀神,人屠(二)

“二狗,把身体压下去!”军营里的李二全一脚踢在李二狗的小腿,李二狗身体向下一沉,摇晃两下才勉强站稳身子。长时间的姿势让李二狗已经抓不住手里的战戟了,整个手臂不停的抽搐,枪尖也不停的上下摇晃。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脖子上青筋乍现。

“不够,远远不够!”

李二狗对于李二全的来历一概不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个叔叔的,只是十岁那年父亲把他领到家里吃饭,跟李二狗说从此就喊他二全叔。二狗父亲身体虚弱,走路还有点跛脚,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对于二狗而言,外面的世界他一概不知,他只知道自己每天都要做农活,每天都要洗衣做饭,每天都会背地里偷偷看见二全叔舞动着一根细长坚韧的木棍,不停向前刺去,这时候他总会感觉看不清二全叔的身影,只看到那根木棍进进退退。

对于二狗而言,二全叔仿佛懂得这个世界的所有故事。他会和二狗说外面世界有多么战乱,诸国之间是如何混战的,外面的流民又是怎样生活的,他还会和二狗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群被人们叫做“炁师”的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他们是怎样为人们做出贡献,又是怎样隐居于时间。在二狗看来,二全叔的眼神深邃,像是深不可测的黑洞。

“叔,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二狗咬着牙说。十岁生日那天,在父亲的百般哀求之下,二全叔终于同意教他武功,但还是高傲地说“孩子没有天赋,不能教多,只告诉些皮毛”,二狗噘着嘴,一脸不屑的把碗一摁,但父亲把他的头立刻摁到桌子上,让他拜师。

二狗只觉得天天挥动着木棍就能学会功夫,简直是痴人说梦。

“刺出去!”二全叔一声命令似的大吼,二狗一愣,再反应过来把木棍向前一捅,自己却重心一歪,向前一趴,木棍也没抓住,滑了出去。

“在战场上,当你筋疲力竭,你要始终有意志刺出最后的一枪一戟,每一个攻击,都有可能成为扭转你生命的武器。”李二全蹲下来,抓着头发把李二狗的头提了起来,“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这一击对我毫无作用,并且还会白白葬送你所剩下的全部体力,战斗,永远不是等死!”

“可…我真的没劲了。”李二狗虚弱的几乎闭上了眼睛。

“你在干什么?”

“我在…说话。”

“那你就是还有炁,”李二全上下摇动着李二狗的头,“炁,来自于你的神魄魂意志,这是不同于体力的东西,应该被你压在身体里,而不应该这样发散到外界。你的炁,才是你最后的底牌!”

后来那么多年,李二狗都没回忆起二全叔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些许地记着些炁啊,压下去,散开来之类的,他的武功也没能让二全叔满意,即使是后来被招兵上了战场,二全叔也不敢让李二狗独当一面,永远让他缩在自己的后面,自己来应对面前的敌人。李二狗就这样,一直活在了二全叔的保护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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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狗半蹲着身子,在秦军的缝隙中穿梭,希望尽快从这群活人和死人组成的囚笼里逃出去,可秦军大阵十分拥挤,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的脸上被坚硬的盔甲挤伤了多少道口子,但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脸温热,是一股腥甜的血味。

阵列最前沿的白起和极灵宗的炁师们正与着土蝼们殊死血战,这些人穿着一样的盔甲,拿着一样的武器,压根分不清谁是谁。李二狗看到有个炁师跳上了土蝼的脖颈,一枪贯穿了土蝼的头颅,但随后又被另一只土蝼拦腰咬住,这个炁师又舍命将枪狠狠地扎入了土蝼的眼睛。土蝼的血液顺着枪杆滑出,而炁师也滚落在了地面,腹部也渗出了血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而白起,李二狗已经完全看不清他的脸了,只看到满天飞舞的长剑,白起以极高的速度移动着,抵御着进攻的土蝼。

李二狗突然感觉脚底一沉,跌倒在了地上,右手被逃窜的士卒坚硬的战靴狠狠地踩了一脚,他只感觉自己的手骨已经几乎断裂了。他挣扎着抬起头,正与那双血红的眼睛四目相对。李二狗意识到了,原来这群怪物不仅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和防御,他们甚至能够操控脚下的大地。泥土把他的腿包裹着,吸附着,拉拽着,此刻李二狗甚至都不能迈开自己的小腿,小腿已经陷入了地中。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猎物,一个只能躺在案板上待宰的羊羔。

刺出去!

李二狗闭上自己的眼睛,用已经被踩断的右手抓起身边的一把长戟。他感觉那把长戟是那么重,随时都会从手里滑落一样,他咬着牙,拼尽力量向前一投。长戟向土蝼的头部飞去,土蝼张开自己的獠牙,竟一口咬住,竟如同咀嚼白菜一样将长戟嚼碎了,随口向另一边一吐,凶狠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李二狗身上。

二全叔所说的炁,我是真的没有这个天赋。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要去驰骋沙场,要为了世界和平、人类大义纵横江湖,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叫做二狗的平凡庄稼汉,要么会在田里种着小米过完自己平凡简单的一生,要么会像无数和他一样被迫走上战场的士卒一样客死他乡。没有炁,也没有任何对抗自己命运的能力,自己终究不能像二全叔那样喊出“誓死保卫炁祖大人”那样豪迈的话。

在悲哀的时代,总会有无数悲哀的灵魂。

“二狗,跑!”长枪从土蝼的天灵盖扎了下去,眼神中的凶光从土蝼眼里逐渐暗淡,土蝼无力地瘫倒下去,陷在了剧烈抖动的大地里,李二全踩着土蝼的尸体,目光狠狠地瞪着李二狗。

李二狗这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看见二全叔的双臂已经伤痕累累,他咬着自己的嘴唇,艰难地爬了起来,“二全叔,你受伤了,别撑着了。”

“我们有各自的使命,你现在的使命就是活下去!”李二全用最凶恶的眼神,催促着二狗动起来逃离这个魔鬼般的地方。

李二狗开始畏惧这种眼神了。他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后跑去,走两步回头看一下。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和李二全的分别,无数次都是自己战死然后李二全拖着自己的尸体回去。他本是那么强大,现在却艰难地对抗着甚至自己都不能分辨来历的怪物。也许,他们最后都不会死在敌人的枪下,而是死在怪物的嘴里,这对于二狗来言是多大的讽刺。

那只土蝼和李二全缠斗了一阵,身上已经被扎中了好几枪,二全身上不断地被土蝼的爪牙所拍打着,但仿佛防御力超群,依然咬着牙站在土蝼面前。另一只土蝼从背后袭来,突然咬住了李二全的小腿将他腾空拽起,又摇晃脖颈将李二全狠狠摔在了地上,四周土蝼闻讯而来,一齐将李二全压倒在地面上撕咬。李二全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李二狗愣住了。

我真的要这么离开吗?

那二全叔也许就会这么死去吧?

我该怎么向爹娘交代呢?

李二狗突然停下了自己逃跑的脚步,转身回头,他用那已经无力虚脱的双手,再次端起了那把长戟,眼神凶狠地看着前方。土蝼身体重叠在一起,像恶鬼一般撕咬着李二全。

“大风!”

李二狗一声声嘶力竭地大吼,惹的周围秦军的目光已经全部聚焦在了这个嫩头小子身上,在众多逆逃的秦军之中,李二狗是唯一一个重返战场的,那一声大风,让所有人才敢重新看向那个战场。极灵宗的弟子们已经倒下去大半了,剩下的也都已节节败退,白起此时已经孤身对战十只土蝼,吃力的周旋着。而将士们的甲胄和长戟已不再共鸣,如死一般失去了灵魂。

李二狗的长戟扎进了土蝼的身体,但他已经无力将长戟拔出,长戟已经也只是没入了一个刀锋般长,对于土蝼毫无攻击效果。被刺中的那只土蝼猛然回首,又将李二狗摔飞了出去,跌落在一边。李二狗挑衅般的进攻激怒了这群畜生,那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只被刺中的土蝼,离李二狗越来越近,正一步一步地踏了过来。

李二狗手边已无长戟,但他没有退缩,只是用同样凶恶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怪物。

人的眼睛,也可以绽放出兽的光芒。

其实李二狗已经满足了,随着他的吸引,压在李二全身上的土蝼已经全部散开,他还能看到李二全此刻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终究是没死。自己一条贱命,终是救了自己叔叔。

也许,这就是最适合自己的,最英雄的死法吧。

正当土蝼凌空扑起,朝着李二狗袭来的那一刻,李二全霎时暴起,长枪猛扎进土蝼的后脑,土蝼一时间没了力气,在另一边的土蝼咬住了李二全的脖颈,李二全黑色的眼瞳竟一时间变回了正常人的瞳孔,身上凝聚的炁力逐渐消散,生命力好像也随之慢慢消失。鲜红的血液从李二全的动脉射出,溅到了那只土蝼的脸上,一滴又一滴地滴落。

他无力地笑着,嘴巴好像在说着什么,李二狗读出了他嘴里的话,就像是一直都能读懂他嘴里的话一样,

“小子,最后还是我救你一命。”

生命在逝去的时刻,真的会开出最壮烈的花。

李二狗看不见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感觉究竟如何形容。血液不断从二全叔的动脉处喷涌而出,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也被染红了一般。血液在他的身体里宛如一万匹奔腾的烈马,随着身体里的各个血管脉络横冲直撞,他手里握着的,是这群烈马的缰绳。

血液,不该是红色。

李二狗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呼吸,自己的每一寸皮肤,自己的每一寸肌肉,宛若都透明了一般,一股从未有过的炽热的力量,在身体里无形地堆积。这股力量,不依靠食物,宛若与自然共鸣一般,风好像随着自己的毛孔不断钻进自己的身体,控制着自己心脏的跳动。血液变得有质量,有生命,变得那样清晰,透明,成为自己如同可以随意控制的东西。

这,大概就是“炁”吧。

“炁,来自于你的神魄魂意志,这是不同于体力的东西,应该被你压在身体里,而不应该这样发散到外界。你的炁,才是你最后的底牌!”

鲜血从李二狗的手心喷出,李二狗有力地弹身站起,竟一手抓住了那喷涌而出的血液。液体变成了固体的质感,在李二狗的手中形成了一柄血红色的长枪,李二狗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双眼之中,是比土蝼眼里更为惊悚的鲜红。

土蝼们好像意识到了危险一样,不自觉地向后靠了一步。

“二狗,把身体压下去!”

李二狗弯曲自己的膝盖,向着土蝼的方向蓄力,血液长枪上的血液在空中流动,喷涌,响起了如浪花一般地潮声,李二狗的身上开始蒸发出浓密的血舞,此刻的他,宛若癫狂的野兽。

“血术·血之潮鸣。”

不知何时,李二狗已经将这柄血液长枪穿了土蝼的眉心,土蝼的头骨从后脑散射出来,眼里的血红色光芒仿佛其生命在被李二狗吸收一样,李二狗的眼睛的血色变得更为渗人,空气之中,响起了宛若钱塘江涨潮时才能听到了潮水声音,奔涌,奔腾,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巨大冲击力。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李二全压抑的炁,这是一种高烈的,不可压抑的炁。

“血术·血之镰割。”

李二狗将血液长枪从土蝼的头颅中拔出,原本坚硬无比的长枪竟然变柔韧起来,宛若一根长鞭,二狗右手持着鞭把,左手持着鞭,凌空转身,长鞭随着抽打增长,随着李二狗的旋转舞动,转动一圈,周围几只土蝼的喉咙处已被割裂开,血液从喉咙喷涌而出。

李二狗虚弱的蹲坐在地上,周围的土蝼已不敢轻易向前,血液长鞭从掌心钻回了李二狗的身体,但他已经无法再睁开自己的眼睛。李二狗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触觉了,即使是自己心中蔓延的杀意,也无法再让自己继续对战这些土蝼。他蹲坐在那,像个侠客,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

二全叔说的是对的,世界上真的有炁这种东西。

现在死了,也许就能叫做英雄了吧。

……

“大风!”

“大风!”

“大风!”

耳边是数万秦军将士们的嘶吼声,马蹄声,长戟的嗡鸣,以及不畏死亡的呐喊。

人类,其实也可以不畏这些怪物的啊。

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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