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孩子一起生活，意味着参与他的大脑塑造

经验频率决定大脑可塑性，如果幼儿频繁接触通俗语言，即使不定期地听到有人说精致讲究的语言，脑中加深的依旧是最常听到的俗语。不论是父母、老师、保育员、辅导员或者兄弟姐妹，近距离经常性地与幼儿生活，意味着直接参与他的大脑塑造。我们的说话方式、行为举止、和他一起做的事、在他面前做的事，都是参与孩子大脑塑造的一部分。

所以，我们责任重大。当有一天早晨，我们看到孩子像我们一样做事，像我们一样说话，一举一动都像我们时，这会是非常有意思的时刻，我们也许会异常惊喜，又或者觉得无法接受。孩子就像是一面镜子，生活在孩子身边，我们就在潜移默化中教会了他们我们的言行举止。我们觉得孩子在模仿，其实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孩子的行为是内心世界的外化表现。所以，不论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要知道，我们不在意的一切小细节，不论好坏，都会直接成为孩子能力发育和行为培养的基础。我们的态度就是未来孩子的态度。这一点必须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从现在开始，就要行动起来，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里，我们都要以身作则。

我们的行为是怎样的？我们日常生活又是怎样的？是否匹配我们期待在孩子身上看到的言行举止？请从现在开始：不论您是父母或是教师，只要在孩子身边，就必须有意识地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想要让孩子有礼有节，说话得体，无须想方设法，只要从自己做起。

对孩子严格要求，首先就要对自己严格要求。这是热讷维耶试点班的首条金句规则。坦白地说，在25个孩子的班上要遵守这一点的确不容易。但是，当我们知道孩子大脑具有如此强大的吸收力，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将成为大脑建构的基础，而我们平均每天又能和孩子一起度过6小时的时候，那么，遵守这条规则不再可有可无，而是一种责任。我们的一举一动，语言表达，待人接物，都是孩子的榜样。

在热讷维耶试点班上，我们尤其关注班级里的沟通语言。我们之前已谈及，语言能力带动智力发展。考虑孩子们的语言能力发展之前，安娜和我首先非常注意自己的语言表达，必须语法无误、有理有据、用词准确恰当。比如否定句就需要完整使用否定词，尽量用有逻辑的复句。例如，当孩子问：“会下雪吗？”我们从来不会敷衍地用一句“我不觉得”应付了事，而是会说：“我觉得不会下雪。今天早上我听了天气预报，预报员说不会下雪，但是会很冷。看看天上，云没有那么厚，还不会下雪。”我们尽量不省略主语，而是用“我们”。我们不会说“孩子们，中午吃完饭就去泳池”，而会说“孩子们，中午在食堂吃完午餐后，我们去游泳池游泳”。同样，我们尽量用准确的词语，而不用“这东西”“那玩意儿”“这个”“那个”来指代事物。这样说话有点儿费劲，但是我们宁可花时间找到合适的词也不随口应付，我们对孩子解释说：“等我一秒钟，让我想想怎么说更合适。”即使对孩子来说有点儿难懂，我们也应坚持用最准确的词来表达。

事实上，孩子们非常喜欢渊博有内涵的词：世界地图、南美洲、欧洲、立方体、圆锥、圆柱体、青锁龙、橡胶、栀子花（而不是简单地说“花”）、圆盘（不说“圆的”）、平底鞋（不是简单地说“鞋”）、雌马（不说“母马”）、马驹（不说“小马”），诸如此类。我们总是寻找最准确的词语，所有这些词都会刺激智力发展，让成长中的孩子觉得新奇有趣，乐于学习和使用。

我们有一个世界地图的拼图，孩子们懂得拼各大洲板块。每个大洲颜色不一样，比如亚洲是橙色，有时候年纪小的孩子会说：“我住在红色洲。”大孩子马上用更准确的表达纠正他：“红色的这个洲叫作欧洲，不是红色洲，是欧洲！你住在欧洲。”

我们对语言的要求是不容商议的。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耐心等待孩子找到准确的表达方式。我们也投入时间，帮助孩子学会准确表述，比如如何请求去洗手间，如何向同学解释十进制。流利的口语表达，的确是试点班强调的重点，孩子们也都清楚这一点，愿意帮助较弱的同学努力改进表达，给他们时间组织句子，教他们不懂的词语。

注重语言表达，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热讷维耶的孩子语言水平普遍都很弱。前一年，我在富裕地区（塞纳河畔讷伊市）的幼儿园任教，有了这段经历对比，我发现热讷维耶的孩子的语言表达能力和讷伊的孩子相比，差距堪比鸿沟。在讷伊，大部分五岁孩子语言表达准确流畅，很多孩子的否定句都不会遗漏否定词，[6]有些甚至会用上一两个英文单词，会说“挂衣钩”而不是说“挂衣服的”。讷伊的孩子用词非常准确，让人印象深刻。后来，当我看到热讷维耶孩子的语言水平时，我更为震惊，他们时不时会用“这东西”“那玩意儿”等非常口语化的用词。有的孩子毫不忌讳地对我说：“塞利娜，我要撒尿。”三岁的孩子根本不懂得该如何运用语言，他们会气呼呼地一字一顿地说：“塞利娜……亚辛像坨屎”“中午食堂有啥吃的”“爸爸在家恶心死了”或是“弟弟昨晚烦死人了”，这样的表达对孩子来说都是有问题的。当我对他们的话语表现出惊讶的表情时，他们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对他们来说，这样说话很正常，不过是把学到的说话方式表现出来而已（对有些孩子来说，在家里每天都可以听到大人这样说话）。但是，我们坚持始终用规范的语言，我们不责备不懂的孩子，而是和蔼而坚定地要求孩子在班上使用良好语气和正确用语。对那些最犟的孩子，我会态度坚定地说：“不，我不同意，我不允许你在班上这样说话。你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说吗？”如果孩子说不会，那么我们会教他怎么说。

几个月之后，大部分孩子改变了说话方式。一年之后，他们意识不到自己彻底改变了：“塞利娜，维克托打扰我了，我和他说了好几次他都不听，还是一直打扰我，可以请你叫他停下来吗？”

我们意识到大脑具有强大的可塑性。我非常重视大龄孩子的语言，因为孩子们之间会不停地相互交流，而他们是其他孩子的榜样。需要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打断孩子们说话，请他们用准确得体的语言重新表达。因此，孩子们也意识到老师们非常看重说话方式，我们自己表达得体，花时间和孩子们好好说话，也愿意给孩子们时间，学着好好说话。

努力的结果真实可见，几个月后，家长们在家里看到了孩子的改变：“我儿子现在是家里唯一一个不说粗话的人。他用词很准确，而且如果我们说话不注意，他还会不高兴。”我们还将看到，懂得恰当得体地表达、用词准确、口语流利，不仅有助于社交，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发展有逻辑、内容丰富、组织无误的复杂思维的一种能力。孩子不仅准确表达、有理有据，他们也在用同样的方式思考，准确、有理有据。而且，他们在努力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需要在脑中记住所需信息，有逻辑地组织信息，并表达出来让别人理解，当一时找不到词语表达时，他们还要克服怯场和紧张心理，集中精力尝试表达；如果对方不明白他的话，他还要尝试解释或换一种说法。也就是说，请孩子清楚准确地表达，并耐心地给他们时间组织句子，就是给孩子发展重要的语言能力的机会，同时也支持孩子发展核心认知能力，这是他们未来学业、事业、情感成功的前提条件，比记忆力、自控力、恒心毅力或是灵活性更重要。下文我们将会谈到这些核心认知能力，也是一种执行力。现在请大家记住，让孩子们发展丰富流利、有组织的语言表达有助于他们认知能力的良好发展。

身为大人，我们也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我们希望创造一个平静轻松的氛围，安静走路，低声说话。就算孩子在教室另一头大喊大叫，我们也不会隔空对他大吼“不要叫了，你吵到所有人了”，如果这么做，我们就是在教他们吼叫，同时也破坏了课堂氛围。我们会从容平静地走过去，镇定但语气坚决地叫孩子说话小声一点儿。

不过，如果很多孩子都在吵，教室里闹哄哄，这时候，大声地维持秩序则是必要的。第一年的最初几个月，孩子们还不适应，这种情况就经常发生。我们把孩子排成一个圆圈，训练注意力，让他们学着放松下来。课间休息有时候也会到室外。但不论在哪种处境下，我们都力求自我约束，不愿意孩子做的事，我们自己也要以身作则。

我们注意日常授课时的行为举止。实际上，孩子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记录在大脑里，也就是形成神经元联结。比如我们把摊在地上的一张垫子卷起来，这时候很可能有一两个年纪大的孩子在看着我们，那么就必须放慢动作，做到动作准确，这样孩子就会记住怎么做，日后就可以自己按部就班地卷垫子。

孩子处于创造期，我们尽可能在一天里提供不同类型的丰富活动：地理、音乐、阅读、书写、算术、画画等。这些活动要清楚准确并富有生趣地介绍给孩子们。和孩子一起活动，真的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能够为孩子提供这些活动课程，我们也倍感快乐。我们的热情感染着孩子。每一种课程，我们一对一教授，或者两三人小组上课，确保孩子水平相当，并且照顾到每一个孩子的兴趣点。下课后，我们关注孩子之间对所学知识的自由交流和沟通。其实，孩子都很独立，而且不同年龄同班，有助于让大孩子乐于向小同学展示他学到的知识，从而进一步巩固复习。这种大带小的方式，低龄同学也接受得非常快。

任何教师都比不上这种大教小的效率，五岁孩子在三岁孩子身上激发起的好奇心是不可比拟的，同时大孩子乐于帮助同学的积极性也得到大大激发。知识在孩子之间传播速度超乎想象。互动最能激发学习的积极性。所有孩子从早到晚都自由活动，可以随时自由交流，不限主题地频繁沟通和互动。孩子间的语言充满快乐，沟通效率极高。

所以，我们创造最合适的环境和条件，为智力尚未发育成熟的孩子提供丰富而积极的精神食粮，让我们的语言、行为举止、沟通方式、各种课程教授的知识，在孩子们之间得到快速有效的传播。

当家庭条件不足时，幼儿园担当起重要作用，要知道，孩子每天在幼儿园的时间超过6小时！所以，相比家庭，学校是一个独特的地方，提供丰富的环境，毫无疑问能够降低孩子对不同社会环境的生疏感。我们有这个能力，可以做到。我们需要正面影响孩子的发展，不是直接训导孩子，而是创造积极的环境，潜移默化地引导。这些努力必须从小做起，最初几年是智力养成的关键时期，准备是否充分，就像地基是否牢固一样，决定了孩子未来智力的发育。

这就是热讷维耶试点班践行的第一原则，环境条件引导并决定了孩子潜能的发挥，甚至在入幼儿园之前的早教就应该全力关注环境因素。我们格外注意自身的语言、举止、互动和沟通方式……而且我们严格要求自己和老师，绝不含糊，我们希望为孩子树立最佳榜样——孩子在幼儿园的三年里，眼里所见、耳中所听、双手可及的范围内，都是最佳的榜样、得体的语言、丰富多彩和充满挑战的各种活动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