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土地
马腾对那位渭阳君其实没有什么印象。
他只知道她是董卓的孙女，父母皆死，因此董太师十分怜爱她。除了天下珍宝赏赐不断外，更在她尚未及笄时就将她封了渭阳君。
可谓是尊荣无比。
他本不应该与渭阳君有任何联系。
即便有，那也是同她身后的大父。而绝非她自己。
但正当他觉得不应见到渭阳君的时候，那个女孩却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一件值得震惊的事。
又或者说，是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位养在深闺里荣宠不断的渭阳君亲自骑上马，一路从长安而来呢？
马腾正欲开口，董白却从座位上起身，然后直直地跪在了他面前。
她痛苦流泪道：“妾此来，只求保全叔父。”
董白仰头问道，“将军可知长安之乱？”
不待马腾回答，她又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恨恨：“王允联合吕布等人，他们背叛了我大父。董氏一族身死族灭，如今只剩妾身一人矣。若非我仓皇出逃，如何能见到叔父。”
嗯……
马腾虽然也是凉州军阀，但他实质上和董卓也没什么关系。
说是叔父谈不上。
不过是一个孤女拉近关系的说辞罢了。
现在董白把问题抛给了他。
那么要不要为董卓报仇就成了一个问题。
……论交情的话，好像也没这么深。
他受邀前来长安，无非也是想在乱世中分一杯羹。如今董卓既死，原先的邀请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但若一口拒绝……
似乎又显得薄情。
特别还是在一个孤女面前。
不管怎么说，面子功夫得做到位。
于是在那一瞬间，马腾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痛苦。
他流下眼泪，痛苦地懊悔道：“若我早日至长安！太师如何能到今日这般地步！仲颖！仲颖啊！”
说罢马腾又擦擦眼泪，居高临下地，带着一丝怜悯问道：“渭阳君此来，是想让我为太师报仇吗？”
“不！”
董白立刻直起身子。
她眼中衔恨，但还是在努力地隐忍。
这些情绪都被马腾尽收眼底。
于是马腾心里也不由对她生了几分轻视。
——她不过只是一个失了亲人的孤女而已。
即便有几分城府，也实在幼稚！
“我特地奔赴而来，只求叔父不要为我大父报仇！”
董白说完，又抬袖擦了擦眼泪，衔恨道：“我大父身死，我怎能不怨恨？但长安城墙坚固，并非人力能破。”
“即便叔父能攻克长安，我只担心叔父会成为山东豪杰的眼中钉肉中刺，遭到朝廷的背叛罢了！”
“叔父同我大父一般，有匡扶汉室的雄心。但朝廷苛待我们凉州人，我如何能只为一己之私，就让叔父赴我大父的前车之鉴呢？”
“叔父若真想为我大父报仇。此时此刻便当雄踞凉州，养精蓄锐。山东豪杰如今征伐频频，正是我等休养生息的好时机。彼消我长，只等来日，如何不能为我大父报仇？”
呃……
报仇的事先放一边。
匡扶汉室的事也放一边。
这姑娘是多单纯才会觉得他大父是汉室的忠臣啊。
不过有一点董白没说错。
攻克长安后，必将成为山东豪杰的眼中钉肉中刺。
更何况，他攻破长安之后能做什么呢？
挟持天子？
董仲颖的下场就在那摆着呢。
他只是受邀来与董卓一起讨伐关东联军。再怎样头上都一个董卓在上面顶着，所以他愿意来分一杯羹！
但是他没想取而代之成为董卓呀！
袁绍就在那边看着你！
再说这货都快要立刘虞为帝了，你挟持天子有个什么用？
马腾其实没有什么吞并天下的豪心。
他就在凉州做他的土皇帝，关东闹得再凶，也奈何不了他！
那现在怎么办？
撤兵吗？
马腾有点发懵。
他来都来了。
想了想，马腾又问道：“你可知你大父的那些手下，朝廷是如何打算的？”
董白道：“郭将军带着十万大军来为我大父报仇，长安城连日攻克不下。因此他们已经退军了。”
马腾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如此。
……那他们攻下长安估计也要费一番心力。
更重要的是，攻长安干嘛呢？
费力不讨好，没必要。
回凉州吧。
马腾在心里想。
然后他又审视地看向董白，开口问道：“渭阳君此来，难道就全是为我等打算的吗？”
于是董白的头又低了下去。
她惶恐的语气传进马腾耳里，既恳切，又哀凄：“妾孤苦无依，再回凉州又无亲友投奔。偶念起叔父与我大父的交情，特才来此投奔。”
“妾只求一处地方栖身罢了。”
……
……
长安城最近的天气不错。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自凉州人围城以来，整个长安城都被一片阴云笼罩着。既令人感到惶恐，又让人觉得压抑。
大家都知道凉州人是为董太师报仇而来。
试问董太师死后，长安百姓谁不曾为他的死而拍过掌，彼此之间相互庆祝过呢？
等凉州人攻破城门之后，他们会受到怎样的报复？
这几乎就是那段时间每个人都在心里暗戳戳想过的问题。
但现在好了。
也不用想了。
因为凉州人退军了！
如今条件虽然艰苦了一点，但到底来说还是很能令人向前的。
长安城坚不可摧，他们生活在城里，日子也还算安稳。
如今时节即将秋收，等再收获一轮粮食之后，也就不怕会有人饿死了。
这几天柏论除了去军营里训练之外，晚上都是在家吃饭。
宣姬会问他：“兄长今后有何打算？在长安城为官吗？”
柏论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从前的愿望。是有一小块土地，可以让我种一些粮食。如果富裕的话，就养一些鸡鸭鹅。然后平静又顺遂地过完一生。”
“但是兄长现在的志向好像和以前发生了改变。”
“现在……”
柏论顿了顿，然后开口：“现在也不算有太多的变化。”
“以前是想要一小块土地。现在是想要一片更大的土地。”
“然后在土地上种更多的粮食。”
“再用粮食来供养一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