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父子
吕布认真地想了想。
如果真是柏论的话，其实也不如何。
没错。
他虽然与柏论有几分交情，但这种淡薄的友情，难道还能比得上丁建阳的提携之恩，比得上太师手下的金银富贵吗？他已经为了董卓杀了丁原，难道还会为了柏论而去违逆太师吗？
最多……
最多也就是开口为他求一句情罢了。
那么，董卓会放过他吗？
……也不好说。
太师现在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揣测了。
如果是以前，手下有人做出了这样的事，那他是一定要将那人拖出去俱五刑立威的。
不过那也只是以前！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带领着西凉铁骑，威风凛凛地走进雒阳城，先有勇气挑战皇室权威、后有魄力与四世三公的袁家相决裂的董仲颖了！
如今他陷在长安的富贵乡里，被权势迷了眼。
只要李儒肯再为柏论说几句好话，董卓说不定真的能放过他。
他虽然看重西凉兵。
但这种看重绝不具象到某一个人。
他所看重的一个群体。
死去的几个人是代表不了一个群体的。
更何况，柏论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若他发誓肯为董卓效忠，一名剑术非凡的剑客，和一群命若草芥魂归故里的西凉兵。难道董卓会不分轻重吗？
……不过这些也都是吕布的猜测而已。
这世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优柔寡断的人的心思！
吕布感觉有些头疼。
但是王允还在那边讲，“纵然将军不在乎柏论，难道也不在乎张文远吗？”
“……”
这又关张辽什么事？
王允慢慢地替吕布分析：“将军与柏论不过泛泛之交，这我知道。因此不肯救助他我也能理解。”
“难道张文远也与柏论相交泛泛吗？”
“我听说那位张将军至情至性，为人疏朗。他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去死吗？情况紧急，文远将军一时之下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只能悄悄放走柏论。”
“至于他自己的安危，我想他自己是没考虑过的。”
“张辽死生事小。难道他的行为不会连累到将军吗？而一旦董卓发现张文远在悄悄帮助那名剑客。他为您手下亲信，到时董卓又会如何作想？”
“是不是将军早有反抗之心，所以才联合手下部将，夜闯西凉营寨？”
这……
不至于吧……
吕布悄悄地动了动屁股，感觉坐下都有点坐不安生了。
他还是有些犹豫。
“……奈何为父子。”憋了半天，吕布就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王允没忍住笑了一下。
吕布自己也耷拉着眉眼觉得有点臊得慌。
再之前，他与丁原也是父子。当初还不是亲手砍下了他的头颅献给了太师？
半晌之后。
王允叹息一声，他似感叹，又似惋惜。
“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
轰——
天上落下一道惊雷。
仿佛砸在了吕布的心里。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这位孤高清瘦的老人。他仰望着他的风姿，眼中闪过一片纠结，后又化成某种决心。
“我需要一份诏书！”吕布咬着牙说。
“诏书已经写好！”王允道。
那份诏书，是事成之后封他为温侯的诏书，是王允答应他能与他共同管理朝政的诏书！
于是吕布心中的决心更强烈了！
此事之后，他为国诛贼，自当青史留名！
不过现在的情况，他得赶去西郊那边，从西凉军的手里救下张辽和柏论。
吕布的赤兔马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坐在赤兔马上，威风凛凛。
张辽也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吕布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奉相国令，活捉此人前去审问。”
“此事绝不可能是一名剑客所为，背后定有主谋！”
柏论的确已经是没有什么力气了。
在吕布过来之际，他就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张辽的马背上。
他以为他醒不过来了。
但是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是感受到了几道刺眼的光线。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又听到周围有谈话声。
吕布在拉着张辽高顺开小会。
一场刺杀需要多少人？
董卓若出行，乘皂盖车，身旁有虎贲卫士二十多人。这些都是他的亲卫，绝非一般的西凉兵，各个悍勇无畏，不惧生死。有骑兵若干，英姿超绝。
当然吕布也有他自己的亲卫。
悍勇不输人。
他只是需要有人替他分析一下利弊。
王允的话不能全信。
他是站在公卿的立场。
因此吕布需要有人站在他的立场来帮他分析分析。
“天下苦董久矣，将军有朝廷之命。此事可行！”这是张辽。
“天下虽苦董久矣。但将军与董卓有父子情分，此事天下人可以，将军不可以！”这是高顺。
然后张辽和高顺就展开了激情辩论。
吕布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优柔寡断之人了。因为他们确实说的都有道理。
杀？
不杀？
张辽与高顺还在辩论。
然后柏论就提着剑走过来了。
他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他咳了两声道，“若行刺杀之事，我为死士。”
张辽与高顺面面相觑。
愣了好一会，张辽才反应过来，一边扶着柏论过来坐下，一边给他倒茶。
这里是都亭侯府一间隐蔽的密室。
柏论身份尴尬，不能放在明面。索性他们就给柏论放在了这里。顺便讨论一下刺董的大事。更重要的是，柏论有死节之志，剑术若惊雷，放他在这里，也许能为刺董的事帮上几分。
柏论道：“将军既然已经救了我，不杀董卓，又如何保全自身？”
……这是一个问题。
吕布眸光闪了闪。
张辽看了吕布一眼，又问他道：“还未问过郎君，为何夜闯西凉军营？”
柏论面无表情：“我有亲人死在了西凉人的手上。”
张辽：“……”
柏论：“今夜我杀的西凉人已经很多了。但是我还要亲手摘下董旻的人头，来祭他的在天之灵。”
所有人都沉默了。
良久。
张辽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柏论的肩膀。
于是高顺也不说话了。
吕布想了想，再次下定了决心：“董卓一定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