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依恋

偶尔会想，人的一生其实是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明明我们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可随着经历的增长我们开始依恋甚至是依附于某人。而成长到成熟恰恰又是抛弃身边的羁绊重新回归自我的过程。

我们小时候依赖着父母，一方面离不开，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羽翼丰满，想要早早地去探索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而之后明显的依赖就是来自于恋人。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填补了彼此所有生活的空隙，即使是小别也会觉得空白的生活如此的陌生从而恐慌。以往我以为这样的事情只会出现在父母与恋人身上，如果我不谈恋爱的话，自然不会有这种强烈的戒断反应。直到上大学那年。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就连城市中的空气都好像和故地味道不同。我本以为我在一个崭新的环境里会凭借我过人的社交能力结识很多新朋友，然后圆圆满满的渡过我的大学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开拓出属于我的一番事业。然而，这个美好的幻想第一步就面临极大的困难。我竟是不知我引以为傲的社交能力在几年的平淡生活中早就消磨殆尽，因此从自我介绍到军训再到后面上课的日常相处，我都没有认识什么很要好的朋友。这与我以往成群结队，前呼后拥的出门架势大不相符，如此的反差让我实在难以接受，整日整日沉浸在意料之外的孤独中难以自已。而就是这个时候，AA的存在成为我那段时日里唯一的光。

我一直是不喜和父母谈论太多自己生活的，尤其是我情绪的糟粕，这并非是说我不和父母交流，仅仅是不说我自己的事情罢了。我的分享欲通通给了朋友，好比AA。她是我在高中收获的最大的宝藏。我们从18年认识到现在已经好久好久。她是个快乐的精灵，又像是无忧无虑的小狗，我总说AA在散布快乐因子，而事实如此。好像总是有这么一类人，只要她陪伴着你，你能感受她的存在，一切就好像变得平静下来，甚至向好的方向倾斜，对我而言AA就像是这样。大一那年我每日的情绪垃圾都倾泻给了AA，而她总是不需要说太多，和我聊聊天我就能变得开心起来，而那段时间里我变得格外依赖AA。她就像是我黑暗的遍布阴霾的屋子里唯一的光亮，让我不顾一切的想要靠近，哪怕跌跌撞撞。从那个时候起我变得开始格外依赖她的存在。不见面就聊天，能见面的每一天都不会被错过。

有人说在一起只是一时的喜欢，而做朋友才是一生的陪伴。可事实并非如此，朋友的陪伴也有尽头，哪怕是自己创造的尽头。我仍记得那年的11月11日凌晨，刚刚迈入12日的那个晚上，AA告诉我她谈了恋爱。我说不清当时是怎样的复杂想法，兴许也有那么一点对于她谈恋爱的祝福与欣喜，但一定不多。实际上我内心充满了惶恐，我曾以为我们两个能够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彼此无尽的时日，纵然不是无尽，可这个日期也绝不该来的这么突然，来的这么草率。那个夜晚等AA睡着以后我坐在走廊想了很久。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样一种心情，若是有什么字眼能够最大程度的表现我当时的状态，大概也就是失恋了。如同被深爱的人突然抛弃一般，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所以那个走廊的夜晚，我看了一遍又一遍聊天记录，喝了一罐又一罐的啤酒，临近天亮回去时只剩下满地烟灰。

往后便迎来我最难熬的一段时日。出于对朋友的尊重和祝福，我尽可能的减少和AA的一切联系，包括但不限于聊天和见面。而那段暗无天日的孤寂时光里，我笨拙的去讨好着身边的人，却又在酒吧应对暧昧时那么的清醒。终于我没讨来朋友也没能闭着一只眼接受一段短暂的恋爱。我变得经常去酒吧，经常喝酒。不是为了买醉，也不是为了聚会，仅仅是酒吧嘈杂喧闹的音乐能让我觉得我并非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落魄可怜。

然而AA还是以前的AA，她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闪耀，她总是隔着几天就问我一句“最近还好吗”。大概就是这五个字的问候，让我觉得那段日子还有的纪念。

我也不记得花了多久的时间才适应了独处。我开始做一些以前很害怕的事情，比如一个人去上课，去吃饭，去图书馆，比如放假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去酒吧，一个人看电影。真不敢相信我已经能够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情。

而不知不觉中我竟是走进了另一个难解的困局，独处令人上瘾，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出。不仅我的社交能力大不如前，就连和人交谈见面的欲望也在逐渐衰退着。而这种困窘的境地是AA也难以照亮的角落。我开始害怕和诸如AA一样要好的朋友见面，我开始通过独处发现自己的问题，然后陷入无尽的自卑。我这样一个心胸狭隘，作风不良，成绩样貌平平无奇的人。竟曾斗胆妄想和那样优秀的人站在一起。蛰伏在黑夜里的人是不适合走到光底下的，我总这么告诉自己，然后回避着一切充满好意的邀请。

我不知道这个阶段要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情绪的起伏。但一切都不重要了，人都是这般，终是贪婪的奢求着一切，在筋疲力尽得到之后再看着他们一件一件从指隙溜走，化为乌有。我们终将失去一切然后离开，比来时更赤裸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