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中求活
“田老道，我瞅你这模样可是真的动气了啊，不是说顺道救人一命吗？”
邋遢老道走出很远，一个白衣仗剑的青年书生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步踏过便与邋遢老道呈并肩而行之势。
白衣书生腰跨长剑，右手上则提着个红皮大漆的酒葫芦，说话间便潇洒的仰头灌上一口，旋即便笑眯眯的盯着老道。
“好言难劝该死鬼。”
邋遢老道对白衣书生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只是不满其那玩味的眼神，轻哼了一声。
“应当不止是这么简单吧？”
白衣书生先是质疑，但随后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未再深究，只是微笑道：“刚刚那小子我看着不错，虽是天真了些，但总还是个忠孝子。”
“孝子？傻子！”
邋遢老道冷哼。
“如果说他并非天真，而是真的有自信死中求活呢？”
白衣书生依旧笑眯眯的，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又灌了口酒，道：
“你也知我擅观人，依我看，刚刚那小子可不似强作镇定，反倒是如智珠在握，胸有成竹，若不知晓自己当前处境也还罢，可你言明后依旧如此，可见此子非凡。”
“非凡？呵，非凡又能如何？”
邋遢老道闻声只是沉笑：“心性再好，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儿，双腿残废、更无任何武学功底，任凭他再非凡，挡得住明枪暗箭？区区一个八品便足以灭其满门。”
白衣书生耸了耸肩，没打算争辩，只是又饮上一口酒，道：“真不打算救？以老道你的手段，此事易如反掌，何必要如此别扭？”
“不救！老道倒要看他如何死中求活！”
邋遢老道一把夺过白衣书生手中的酒葫芦，仰头便猛灌一大口。
“唉唉唉，我刚打的好酒，别给我糟践了，你这老道浑身臭烘烘的，沾到我葫芦上我饶不了你。”
白衣书生那玩世不恭的模样被邋遢老道这动作彻底打破，急急忙忙的争抢起那漆皮葫芦。
“替我夺得乾坤养剑经，别说一壶好酒，百壶千壶也没问题。”
“当年乾坤道人一剑灭吴军孤身守国门的乾坤养剑经，就值千壶好酒？”
“你蜀山神剑令，还值不得这区区乾坤养剑经？”
“一码归一码，是你说送我千壶好酒。”
“你也说是送，懂什么叫送吗？”
二人你争我夺，脚下瞬息间便是百十里地，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下。
……
话分两头，再说回周家。
方梁依旧云淡风轻，一旁的婶婶张云华却是一副截然相反的忧心忡忡模样。
“阿梁，不若我让阿虎先带你离开如何？无需担心婶婶，婶婶毕竟是……”
一行人重新回到周家正堂后，张云华欲言又止。
她与周奎没有子嗣，方梁这自小收养的义侄便与子嗣无异，若真能如老道所言一般自身留下便能让方梁脱身她当然是百般愿意的，反正不论如何她也本就要留下操办丈夫后事。
“婶婶，无需多言，侄儿自有打算，足以护得咱们周全，那老道所言不可尽信。”
方梁哪还能不知张云华想说什么，口中这声婶婶真心实意了许多，但还是摇头打断。
“听话！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张云华语气先是急促严厉，随即又软化：“阿梁，听话，你留在这里也只能白送性命，往后逢年过节的我和你叔父怕是连个敬香的都没有……”
“不，婶婶，侄儿并非任性，而是现在我们都必须留下来，离开这罗山县才是真的十死无生。”
方梁摇了摇头，他的神情很平静，且并非强作出的平静。
或许正如那白衣书生所言，他身上这是一种成竹在胸的非凡气质。
之前所言死中求活也并非尽是托大，而是他确实从这千头万绪中窥见一分生机，纵使没有诸天星宿榜他也有自信求得一条苟活之路。
何况纵使没信心，他此刻也必须要表现得足够镇静，如此方能稳住王虎王豹等仅有的几个可用之人，不至于沦落到孤家寡人的程度。
“梁儿，你……此话何意？”
被方梁此刻身上的气质所感染，张云华怔怔了刹那，心也渐渐平复了几分。
许是磨难真的能让人快速蜕变，自己这个侄子，似乎真的一夜之间便成长了起来。
原本木讷的性子再也看不到半分，反而竟给她一种处变不惊甚至智珠在握之感。
也是难为他了……
自幼将方梁养大，她又如何不知方梁秉性，以其原本的性子，纵使是强作镇定与这般智珠在握的模样怕都非易事，也不知心中做了多少准备，藏了多少忧愁与苦闷。
“婶婶，虽说这些年周叔很少对外提起侄儿，但侄儿生父毕竟是上任青蛟帮帮主，青蛟帮里那些老人都还是知道侄儿的，尤其是周叔还说让侄儿继任其位置。”
方梁不知此刻张云华心中所想，只是冷静解释道：“所谓的不会赶尽杀绝仅仅只是那老道以己度人的假设，但凡真有一人起了绝后患的心思，出了这县城的侄儿便是真正的必死无疑。”
“相反，尽管现如今朝廷式微，但咱们罗山县的官府起码还能维持住基本的秩序。
而且周家所在乃是青蛟帮腹地，现在亦是海沙帮的地盘，于情于理、于道义面子两者短期内都不可能坐视外人过来撒野，最起码明面上不会……”
周奎身为原青蛟帮的帮主，所居住的地方自然是青蛟帮地盘的核心区域。
青蛟帮帮主刚被黑虎帮之人伏杀，这时候若是还放任黑虎帮或者其他宵小打上门、跑到帮派腹地来欺负这孤儿寡母的遗孀，他们无论面子里子都说不过去，青蛟堂所有人都要沦为人人轻视的笑柄。
海沙帮更是如此，如今海沙帮刚吞并青蛟帮不久，正是要收服青蛟帮人心和威慑其他势力别来虎口夺食的时候，不管是出于哪方面，就算是做样子，海沙帮近期也绝不会任人来周家撒野。
尤其是黑虎帮，最近恐怕都要自顾不暇。
无论如何周奎名义上都是海沙帮的堂主，一个堂主被人伏杀，海沙帮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人心都必须要找黑虎帮要个交代，本身也要给青蛟堂一个交代。
青蛟堂的那些个头目也是如此，自己堂主（帮主）被杀，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要是没点表示、没一点义气，以后还怎么服众，更别提什么争堂主的位子。
江湖规矩江湖规矩，哪怕是江湖也是乱中有序的，正因为他们多的是不讲规矩的亡命徒，所以他们才更重忠义、同时也更重威势与规矩，毕竟没有哪个既得利者会希望自己被人下克上或坑害出卖。
尽管没脑子的混不吝不会缺，但起码大多数还是比较讲究这些的，而且很多时候也不得不讲。
这种玩命的行当本质上就是丛林法则，你若威势强大时自然无人敢惹，可但凡露了怯、露了虚弱、多的是其他猎食者乃至是曾经的猎物想要一拥而上将你撕碎。
待在这罗山县，最起码在明面上他们是安全的，唯一需要防范的只是有人下黑手与事后清算。
反而是离开了罗山县，那才是真的任人宰割。
出了城，官府不会管也难以管，至于青蛟堂和海沙帮其他堂口，怕是都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事不关己，要么索性巴不得他们死外面。
因此，离开罗山县必死无疑，留在罗山县尚且有喘息之机，寻个苟活机会不难。
况且还有诸天星宿榜在，只需争得几分发育空间，困龙升天也绝非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