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处刑
苏仁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议论声。
“不会吧,乾国的这个客卿疯了吧,真的这么要杀这么多人?”
“真是惊悚,凉国要有大动静了。”
不止是他国之人震惊,凉人更是如此,从各郡县村镇赶来的郡守府令密密麻麻的有一千多人,加之三川郡的原住民都纷纷咒骂起苏仁不知人命珍贵。
“苏仁!你这个恶鬼!”
“我的儿啊,你竟是要我百里家绝后啊......”
“相公,你......”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新婚未满几天的小媳妇,他们或是儿子、孙子,就出现在行刑台上。
咒骂声不绝于耳,如同凄惨的乌鸦一般鸣叫在这片旷野之上。
对于她们来说,苏仁就是一个不知人命为何物的冷血怪物。
.......
如此凄惨的咒骂声,就是不少从战场上下来的兵士也是有些白了脸。
三川郡郡守赵良急匆匆的走到高台,来到了苏仁面前低声禀报。
“苏客卿,三族人犯的亲属想要为他们亲人送行。”
“命令三族人犯亲属速速远离行法场,不得滋事!”
赵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仁,他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竟会说出如此不近人情的话语。
对于出身儒家,研学程朱理学的赵良,如此重的刑罚已经是让他难以接受,现在又禁止人犯的亲属送行。
赵良颤抖的手指向了苏仁,无数篇多年苦读的儒家经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最终也只吐出来一句。
“这,这......这实在是不符儒门之道!亏你苏仁还是儒生出身”
只是回应他的是苏仁那双漆黑的双眸,赵良惧怕了,他害怕自己也会落得下面的那个下场。
苏仁没有理会已经浑身颤抖的赵良,让一旁的李通古将刚才的话带给了三族人犯的亲属。
听到苏仁不许送行的命令,三族人犯的亲属们第一次露出了惧怕的表情。他们没想到这个客卿苏仁竟是连如此同情心都没有。
其余郡守府令、百姓庶民也是鸦雀无声。
这是凉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法令的威严,感受到了苏仁这个执法者的强硬与无情,新法在此刻如同烧红的烙印般深深印在了凉人的胸膛之中。
有许多人想起来几个月前,咸阳城南市的‘徒木立信’,他们再一次认识到了如今官府的信誉,当今的凉国真的是说一不二了。
日上三竿之时,围观的人看到了,三百多名身着红衣刑斧,身形健硕的行刑人缓步走到了捆着人犯的木桩旁。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行刑人,寒风萧瑟,吹得郊外已经光秃秃的杨树枝杈沙沙作响,每个人的心也都忍不住跟着颤抖起来。
许是知道死亡将至,这三百多们人犯也不再刚才一般咒骂,个个垂着头,面色如同白纸。
最前端的几十名六七十多岁的老者,他们之中大多缺少了胳膊或手臂,最轻者也是断了手指或眼睛。
这些老者皆是三族中的族老、村正,白发在日光中透着光。
直到昨日都还觉得,他们是为凉国立过大功的,他们的祖辈更是为凉国死在了战场上,他们有的还想要抱着孙子以享天年。
直到此时,透着身旁行刑人手中寒冷刺骨的刑斧,他们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了‘法’的存在,也同样感受到了,一个人的生命在‘法’的面前是如此微不足道。
孔子曰: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
他们这个年龄,又多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本应看破了生死。
可直到‘法’这柄巨斧落下来之时才发现,原来他们还尚未真的看破生死的恐惧。
唯独之前被苏仁洗脑的百里邑高声呼喊。
“私斗耻辱,公战有功啊!”
高声呼喊下,年迈的百里邑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竟是挣脱出了绳子的捆绑,一把推开身旁手持刑斧的壮汉。
披发赤足的跑到了这三百多人面前,高声呼喊着刚才的话语。
许是受到了百里奚的感染,又或是真的死前幡然醒悟,三族中的许多人犯也是齐齐高呼起这番话。
说罢竟是一头撞死在了捆绑着一名戎狄人村正的木桩上。
“私斗耻辱,公战有功!”
周围围观的郡守府令,百姓庶民从未见过如此甘愿死在新法之下,却又如此维护高举新法大旗之人。
一时间纷纷受到感染,竟是都跟着他们高喊了起来。
所有人此时都有些动容,唯独苏仁看着以头撞木而死的百里邑,对李通古说道。
“百里邑与一众高呼之人犯,行刑前悔悟,感召他人,依法准许族人送行。”
如此转变,李通古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苏仁又说了一次才反应过来。
当这道令颁布下去之时,得到准许的亲属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她们反应过来时,又纷纷跑到苏仁面前跪倒在其面前,声泪俱下的感谢恩情。
哭声之动容,让一旁的秦子良也有些红了眼眶,唯独苏仁依旧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冷冷的看着下方这些不停叩首的三族亲属。
“为何跪?你们要谢的不是我苏仁,而是你们的亲人刑前悔悟,感召了他人,让你们送行是法规定的,不是我苏仁。”
至此,刑场上的所有人都被苏仁的这一番话感到震惊,同时也明白了这个名叫苏仁的客卿当真是执法如山、不徇私情,一时间竟是谁也不敢说话。
时辰已到,随着苏仁的一声“行刑”的声音。
身着红衣的行刑人高举刑斧,一旁的官吏将亲属拉走,随着一身牛皮鼓声,锋利的刑斧瞬间落下,一阵削切骨肉的声音响彻在刑场之中。
年岁小的孩童更是被吓出了眼泪,其余人则是捂住了嘴,猩红的血液染红了木桩,也在三川郡郊外的这片洁白的雪地上绽开了一朵妖艳的血色玫瑰。
至此,法才在凉人的心中才形成了一个闭环。
行刑结束,不远处的山坡上一身淡朴黑衣的嬴穗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一旁的巧儿也没有穿着常穿的那件淡绿色长裙,而是也换上了一身黑衣。
这三族,都是凉人,也都是她嬴穗的子民。
此时的苏仁身形有些摇晃。
不同于秦子良与李通古,苏仁自从来到这三川郡一刻也没有歇息过,各种事情压在他的身上,虽有王中浮所授的通玄经,但苏仁终究还是人,也终于支撑不住了。
凭着最后的力气,苏仁退出了百姓庶民的视线,遣散众人后独自一人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缓缓的坐了下来。
此刻的他眼皮从未有过的沉重,恍惚间,好似看见了嬴穗出现在他眼前,但始终看不真切,终究还是闭上了双眼昏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已经是躺在三川郡郡府的一处偏楼内了,一身黑衣的巧儿正守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