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竹刀
桑原快速按熄闹铃，从床上爬起来，为了回去参加考试，自己必须要早点动身。
在浴室里洗漱，桑原压低声音，水龙头也是开的最小档位。
出了浴室之后，桑原突然犯了难。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醒神宫司生花。
叫醒了？然后让她和自己回去？
还是说，其实所有的决定权都在她身上，她本来就因为自己的到来变得没有那么坚定，自己还要以那种封建家长的作风让她妥协让步。
如果跟他回去了，她的一切反抗就前功尽弃了吧……
桑原轻轻地在床边显眼的位置放了两张千円钞票，这样，如果要回来，她自己就可以回来。
所有的决定都归她，她明明值得「自由」的。
桑原蹑手蹑脚，走到床尾时，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会不会这就是永别？
很有可能吧……
虽然自己重启二周目人生的时候就下了远离少女们的决定，甚至当时自己还觉得神宫司生花突然消失的那天自己会很平静。
可真的轮到自己来决定要不要这样草率的不告而别，心里却有些惆怅。
如果真的是两个周目的结局。
那就看一眼好了。
桑原看向少女的被子，被白皑皑的雪埋葬了似的平静。
——不对。
桑原将床单掀开一角。
只有褥子的褶皱证明着她存在的痕迹。
这样么……
桑原释怀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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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的时候出发，赶到学校的时候时间也不晚，桑原就近进入校门。
虽然是初夏，但这个时间点还有些冷清，早起相约去晨练的学生们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抢着躲在伙伴后面，最前面的那个迎着体育馆与教学楼狭窄甬道的穿堂风，将自己缩在不存在的大衣里。
——其实就是用手摩擦手臂生热。
一瞬间，桑原甚至觉得现在就是「木枯」季节。
樱花开败，桑原微微仰起头，除了一地残红，入目几乎全是冷色调，莫名有种凄冷的感觉。
乍暖还寒时候啊。
桑原一路走，中途跋涉让他有些困倦，但此刻的空气却清鲜得很，让他有种昏昏欲睡却又干劲十足的矛盾感觉。
桑原突然想起了音乐社团，自己自打面试通过后就没有去过了，现在有闲工夫，正好可以趁这时间去了解一下社团活动。
如果和自己的兼职时间冲突的话……自己还要考虑要不要退社。
——毕竟嘛，他入社的初衷就是得到一起玩音乐的人脉。
霓虹的高中学生不一定都是为了升入高等学府为目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学校也会培养技能，在这里参加社团活动的人，以后很可能就是这领域的人物。
桑原抄近路去音乐社团。
小径上的矮树恣意生长不被约束，拨开枯枝往前走的时候还要小心反弹，要是打到那里就真·完蛋了。
那堪称鸟巢般杂乱的枝桠，横纵交错在一起，看上去颇有艺术气息。
走到河边时，几天不见，柳树也被修整过了。
很没有层次感，中间短两边长，还和台阶一样步步低降，像是“公主切”的发型。
有理由怀疑“园艺社”实际上被“理发社”取缔了。
桑原走过柳荫，视线不明朗处，猝然和藏在树后的熟人碰上了面。
高马尾几乎要甩到自己的脸上，桑原感受到一股清香。
是锦户织月，她身后背着竹刀，一只手托着面包，另一只手揪下来一片，用手指摩挲成渣滓，往池子里扔。
回过头来：“桑原君？好巧哦。”
巧么？桑原在心里默默记下来，不光是剑道部附近要提防锦户部长的出没，湖边也是她的活动范围……
“嗯。”桑原看了看河里的鲤鱼，聚在一团，争相啄着面包片。
“诶诶！小红你已经吃过了！”
“小花你好笨！在你头上呢。”
“你别抢呀！”
“再抢就上餐桌吧！”锦户织月不由分说地把面包塞在桑原手上。作势从背后抽出竹刀。
其实就是贴在铁锁围栏上，拿竹刀去够那个掉在莲叶上的面包屑。
縠纹初平，吃饱了的鲤鱼们却在水面上拍打尾巴，又起涟漪。
桑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松尾芭蕉的一句俳句，被译成华语却是：“青蛙跳下水，扑通一声响。”
前面有一句“闲寂古池旁”，不断章取义的话，还是很有喜感。
果然自然的情感都是人赋予的，对于锦户织月来说，物皆着色，虽然唯心，但爱憎的情感很分明，这就体现于她在食堂对着自己可以发癫，在河边对着鲤鱼也可以撒泼。
“桑原君是来加入剑道部的吗？”锦户织月眯起眼。
“不是，我路过。”桑原把面包递回给锦户织月，被老鼠啃了般坑坑洼洼，但她拿起来就吃。
“巴咂巴匝”的时候，倒是有点天然呆的样子……
“唔~明明答应好了的，赢了的话，桑原君加入剑道部。”锦户织月从那粗粮上抬起头来，鲤鱼吃了自己再吃……桑原甚至怀疑她饿了的时候会不会直接从地上捡东西吃。
“我可没答应。”
“可恶啊，桑原君，难道不觉得拿着竹刀挥砍的样子很帅气么？”
“呃……”帅不帅不知道，痛是挺痛的。
锦户织月匆匆啃完面包：“因为今天是考试，所以我没有练完十套剑招，那就看在桑原君，把最后一次补齐吧！”
“……”请不要看在我的份上啊喂！
少女站定，先是「居合道」的扶剑动作，她微微低头，鬓角的发丝低下。
忽然拔出，虽然是竹刀，但桑原只觉得寒芒一闪，无形中似乎演化为几道剑风，随着竹刀的先革甩出，桑原的头发就被最凌厉的那一道掀起。
他下意识眼神飘忽不定，余光里的池面波纹四起，惊起一池鲤鱼。
少女继续舞动竹刀，桑原注意到她的眼睛全程闭上，似乎根本不担心误伤或者踩空的问题。
柳叶簌簌而下，锦户织月用双手将竹刀一竖，乱打落叶。
快得只能看到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