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姻中的人工智能
“你会和谁结婚？”
这或许是对人生影响最深远的决定，就连亿万富翁沃伦·巴菲特都这么认为。他将此称为“你做出的最重要的决定”1。
人们很少依据科学做出这个决定。不过说实话，科学能提供的帮助也不多。
虽然“关系科学”领域的专家们试图提供一些科学支持，但这需要招募大量夫妻，难度很高，开销也很大。所以，之前的相关研究只有少数夫妻参与，而且不同的研究还会得出相互矛盾的结论。2007年，罗切斯特大学的著名学者哈里·赖斯将关系科学研究比作一个青少年：“（它）野蛮生长，有时难以控制，抑或神秘得超乎想象。”2
但几年之后，来自加拿大的萨曼莎·乔尔想要改变这种研究现状。这位年轻聪明的科学家充满活力，拥有极强的好奇心。她和诸多同行一样，对如何维系良好的亲密关系非常感兴趣。但是，乔尔的研究方法与其他人完全不同。她没有招募少量夫妻参与研究，而是将之前的研究数据进行了整合。乔尔认为，如果能将已有的小规模研究中的数据汇总成一个庞大的数据集，那么她就能找到使一段亲密关系走向成功或失败的影响因素。
乔尔成功了。3她尽其所能，邀请了该领域的几乎所有专家，组建了一个包含85名科学家的团队。乔尔利用团队搜集的亲密关系数据，建立了一个包含11 196对夫妻样本的数据集。[1]
这个数据集规模惊人，其中的信息也让人印象深刻。
乔尔团队对数据集中每对夫妻的幸福程度都进行了量化评估，任何你能想到的衡量亲密关系的数据，都能在数据集中找到。数据包括如下内容。4
· 夫妻基本信息（比如，年龄、教育背景、收入和种族）。
· 外貌特征（比如，其他人对夫妻二人外貌的评价）。
· 性生活喜好（比如，夫妻二人分别想多久进行一次性生活，以及他们期望性生活有多么不同寻常）。
· 兴趣爱好。
· 身心健康程度。
· 价值观（比如，政治理念、人际交往理念和育儿理念）。
……
此外，相较于该领域的其他研究团队，乔尔团队不仅拥有更多的数据，还有更好的统计方法。他们利用机器学习进行研究。机器学习是人工智能的一个分支，当代学者可以借此在海量数据中发现隐藏的数据模型。有人称乔尔的项目为“婚姻中的人工智能”，因为这是人们第一次利用高科技手段研究亲密关系中幸福的标志是什么。
如果你喜欢猜谜，那么你可以试着猜一下研究结果。你觉得什么能最好地维系一段亲密关系？共同的兴趣爱好是不是比共同的价值观更加重要？从长远看，性生活合不合拍到底有多重要？相似的经历会让你和你的伴侣更快乐吗？
在建立研究团队、搜集和分析数据之后，乔尔已经准备好对外发布研究成果了，这或许是关系科学历史上最让人激动的研究成果。
2019年10月，乔尔在加拿大滑铁卢大学进行了一次专题报告。5报告题目直截了当——《我们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选择伴侣吗》。
那么，萨曼莎·乔尔在与其余85位全球最著名的科学家组建了团队，汇总了来自43项研究的数据，从上万对夫妻中搜集并分析了百余个变量，使用了最先进的机器学习模型后，她真的能帮助人们更好地选择伴侣吗？
答案是：不能。
萨曼莎·乔尔在一场线上采访中告诉我，数据给他们上的第一课或者说最让他们惊讶的一点是，“亲密关系很难预测”6。乔尔团队发现，基本信息、个人爱好、价值观其实对两个人在感情中是否幸福并没有太大影响，这一点让人感到非常意外。
然而，人工智能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下面这些事。
· 在国际象棋和围棋比赛中击败最厉害的人类棋手。
· 仅根据互联网舆情，准确预测5天后可能发生的社会动荡。7
· 根据一个人散发的异味，判断其现有的早期健康问题，比如是否患帕金森病。8
但是，如果你问人工智能，两个人在一起能否幸福一辈子，那么它会和我们一样，毫无头绪。
嗯……这听起来确实很让人失望，而且对我的这本书来说，这个结论其实是一个恐怖的开篇，因为我已经大胆论断了数据科学可以改变我们做出的各种人生选择。可是，在我们选择伴侣、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时，数据科学真的提供不了任何帮助吗？
倒也未必。尽管人工智能预测两个人感情是否幸福的能力远不及预期，但乔尔团队在使用机器学习进行研究时，还是得到了一些重要结论。
其中一个结论是，乔尔团队所做的研究中涉及的影响夫妻幸福与否的因素的实际作用非常小，但他们还是发现了一些能略微提高夫妻幸福感的因素。另一个更重要的结论是，预测两个人感情是否幸福的难度非常高，这令人感到意外。这也对伴侣的选择产生了反直觉的影响。
想想看，之前很多人坚信乔尔团队研究的这些因素对选择伴侣来说非常重要。一些具有某种特征的人会拥有众多的追求者，因为大家相信这些特征会让自己感情幸福。如果大家在相亲市场上追求的多数特征与婚姻幸福并没有太大关系（即乔尔团队在研究中发现的情况），那么大部分人就都选择了错误的约会对象和相亲对象。
这就将我们引向了另外一个古老的问题——人是如何选择伴侣的呢？最近，具有颠覆性的新数据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回答。
在过去短短几年时间里，其他研究团队开始深挖在线相亲网站的相关数据，梳理包含成千上万名单身人士特征和行为的大型数据集，以此确定哪些因素能够反映感情渴望度。与研究感情中的幸福度不同，对感情渴望度的研究的结论是完整可靠的。令数据科学家意想不到的是，虽然确定伴侣身上哪些特征可以带来幸福的难度极大，但确定哪些特征能吸引约会对象是非常简单的。
其实，最近一项研究不仅能够非常准确地预测出一个人对在线相亲网站上的相亲对象是“喜欢”还是“不感兴趣”，而且可以非常准确地预测出这个人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9（当遇到接近自己相亲或约会标准的人时，人们通常会在对方的个人页面上停留更长时间。）
换言之，我们很难用数据预测出好的伴侣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用数据预测出一个人期望中的伴侣是什么样的。由此可见，我们很多人正在与错误的人约会。[2]
[1]这项研究的主要研究对象为异性恋。之后的研究或许会涉及同性恋，并探索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
[2]简言之，想知道你喜欢哪类人很容易，但想知道你会与谁谈恋爱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