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见,紫金宫
玱玹没有发话,小夭不敢出门,毕竟那是她的哥哥,是她在这个世上血脉最亲的人,她不想把事情搞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再说外面战乱,她的身份又已公开,出门在外只会给相柳惹麻烦。相柳说过等办完事就会来接她,她不如就老实等着好了。
玱玹以为那次之后小夭会跑去找相柳,却没想到她竟老老实实在小月顶待着。他想着也许等时间一长,小夭在宫里待着有意思了,心慢慢就能收回来一些,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他去轩辕城处理了一些旧事,带回了受伤的茱萸姨。茱萸姨是大舅青阳将一根茱萸木捂在怀里上千年才幻化而成,青阳为她一直未娶,而对她来说,青阳就是她的一切。青阳去世后,所有人都瞒着她说青阳只是在高辛疗伤,她信以为真,多年来一直精心打理着青阳的情报组织,苦等着青阳回来。
玱玹和小夭自回到轩辕城后见了她便一直将她当作未过门的大舅母看待,她对玱玹和小夭也极好,玱玹在紫金宫修宫殿的那些年全靠她传递轩辕城的消息。可最近不知为何她突然知道了青阳已经去世的消息,神情恍惚,终日以泪洗面,在一次交手中被苍林的人所伤。玱玹看她独自一人可怜,就将她带回了紫金宫,又带着她去后山青阳舅舅的墓地祭拜。黄帝对青阳心有愧疚,知道她和青阳的那点心思,有心成全她,就把她当作是长儿媳看待。玱玹干脆就将她留在了小月顶,和小夭一起住在章莪殿,好互相有个照应。
小夭很为茱萸姨的痴情感动,也同情她的遭遇,所以对她格外亲切。她和黄帝有些隔阂,可茱萸姨倒像个慈祥的长辈,她莫名的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些母亲的感觉,两人在章莪殿一起住着倒是十分和谐。
玱玹只要一有空就跑来小月顶陪着,恨不得吃住都在小月顶。没空的时候,也会让潇潇和离戎妃偶尔过来陪小夭说话打发时间。
潇潇自不用说,是个八面玲珑会说话办事的。那离戎妃眉眼生的和小夭有几分相似,性子又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偏偏骑马射箭这些都不在话下,在众多嫔妃里,最得玱玹喜爱。小夭和她相处几次下来,也是喜欢她的性子,二人不免亲近了起来。小夭时不时的去她的宫里坐坐,她偶尔也来小月顶找小夭和茱萸姨聊聊天,一起练练箭啥的。小夭这才慢慢觉得在这宫里不是那般的无聊了。
慢慢的,轩辕和高辛的战事缓了下来。既然进退都不是,玱玹就改攻为守,守住已占城池,专攻人心。高辛的汛期到了,赤水氏擅长治水,便命丰隆带着士兵帮着高辛修堤坝,应对即将到来的洪水。高辛人看着这帮轩辕兵也不打仗,成天忙里忙外帮着修这修那,即使心里没有多少好感,也不排斥他们的帮忙。就这样,那剑拔弩张的局势渐渐缓和了下来了,玱玹似乎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等人心向定,再慢慢蚕食高辛也不迟。
既然战事没有那么紧张了,人心也就松懈了下来,都想着来点乐子放松放松。过几天,便是离戎妃的生辰,她闷久了就想找点花样玩,便约了宫里的姐妹选了去神农山里放灯庆祝生辰。她特意给小夭送来请帖,里面夹了一张图纸,解说花灯该如何制作。不像高辛的花灯,灯口开在上面,她特别强调,灯口一定要开在下方,说是特别好玩,让小夭一定要来。玱玹正好要去赤水一带巡视,便让小夭替他去祝贺生辰。小夭和离戎妃一向要好,想着又是在神农山放,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傍晚时分,小夭带着左耳和苗莆出发了。临走时,她问茱萸姨要不要同去热闹热闹,茱萸姨却笑着说不想扰了年轻人的兴致。小夭不敢勉强她。
一路上,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心情大好。毕竟成天窝在小月顶,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凑热闹的机会。
自瀛洲岛捡了左耳以后,除了小夭平时教他认字读书外,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苗莆陪着,教他各种宫里的规矩和生活技能。两人倒是处的十分愉快,苗圃有耐心教,左耳也很听她的使唤。
这会儿左耳还没学会怎么驾驭云辇,少不得被苗莆嘲笑,但嘲笑归嘲笑,苗莆教起他来格外认真。在苗莆手把手的教导下,左耳紧张笨拙地驾驶着云辇,那天马没被人这么用力勒过,恨不得转过身来踢左耳几蹄子,一路上那是不停的颠簸,但他二人欢声笑语不断,小夭心情好坐在后面只笑看着他倆,云辇总算安全的飞到了离戎妃约定的地点。
小夭下了云辇一看,这地儿倒真是别致。一块巨大的四方石块犹如从天外飞来,落在一座小山峰的峰顶,看上去颤颤巍巍,好似风大一点就会被吹落下去,实际却一直没有掉下去。那云雾掩映的四方石块上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馨悦的云辇也缓缓落下,她看到小夭后,并没有吭声,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着巨石走去,离戎妃看到后赶紧迎了上来,离戎妃对馨悦客客气气的行了礼,拉着小夭的手跟在馨悦后面往巨石走去。
小夭将准备好的生辰礼递给了离戎妃,笑道,“本想送去你殿里,又怕搅了你的好事,所以干脆带来了。”
离戎妃也不客气的收下了,连声道谢。
馨悦看了看四处,笑道:“这么古怪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离戎妃笑着说道,“这还是陛下发现的,有次跟着他在神农山转悠,在这巨石上一起看了会儿云海,那时就觉得要是云海中有灯飘着,一定很美。就想到了哪天约姐妹们来此处放灯。”
离戎妃性子单纯,有什么说什么,没那么多顾忌。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馨悦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即逝,她笑问道:“这里没有水,不知如何个放法?”
放灯是高辛的传统项目,但都离不开水。高辛水系遍布,人们爱水敬水,愿意向水神河神祈福。每到放灯节那天,人们一边把花灯放入河中,一边祈愿,让水流把美好的祈愿带走,只要花灯不沉,随着河流漂的越远,河神就越能感受到祈愿,助祈愿成真。随着千万盏花灯遍布湖泊河流,水面被五颜六色的灯点亮,在夜色中犹如璀璨的星空,蔚为壮观。传说这一日祈祷姻缘格外灵验,大荒内的贵族女子都喜欢去祈祷姻缘,馨悦、离戎妃她们在未出嫁前,也曾和女伴相约去过高辛,放过花灯。
“今天放灯不需要水,我们来个别具一格的云海放灯。”离戎妃笑道,说完对不远处的侍女点了下头。侍女躬身行礼后离去。离戎妃对馨悦和小夭指了指四周:“请看!”
她们身处山峰顶端的四方巨石上,身周是白茫茫的云海。一群侍女骑着鸿雁飞入云海,点燃了手中的花灯,将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入云海,一盏盏花灯飘浮在云海上,随着云海翻涌,花灯摇曳,高低错落,那五颜六色的花灯透着朦胧的光,在白色云海的衬托下分外好看。
馨悦点头赞道:“倒真是别有特色!也就你想的出这法子!”
离戎妃笑问小夭:“你觉得如何?”
小夭说:“很美!”
离戎妃说:“待会儿放的灯多了,会更好看。”离戎妃做了个请的姿势,“请王后先放吧!”
侍女已牵着鸿雁恭立在一旁,馨悦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馨悦的侍女拿出了准备好的花灯,馨悦提起一盏花灯,驾驭着鸿雁飞了出去,闭着眼睛许了愿后,将花灯放入云海。
众人看王后放了花灯,也都陆陆续续驾着鸿雁去放花灯。那鸿雁看着都很温顺,在云海中穿梭更是别致,所以人人都争着骑鸿雁去云海放灯,一边放一边祈愿,虽不指望祈愿能成真,但是也愿意让花灯带着自己的祈愿在云海中冉冉升起。
随着放的灯越来越多,灯的颜色又不尽相同,红的、黄的、蓝的…一盏盏花灯在云海亮起,高低错落、五光十色,犹如一片花海,分外妖娆,在云海的衬托下,又多了几分仙气。
离戎妃问小夭:“喜欢吗?
小夭凝望着那宛如仙境般的五彩云海,忍不住赞道,“这么好看,当然喜欢!”
离戎妃笑了笑问道:“你也试试吧?放个灯祈个愿,万一实现了就再也不会忘了我的生辰。”
小夭笑道,“就冲你这句话,怎么也得试试。”她虽然灵力低下,但是跟着相柳坐过太多次毛球,对于驾驭坐骑并不生疏,何况这鸿雁看着比毛球温顺多了。她想起毛球时而憨厚时而威猛偶尔还会卖萌的样子,不由得嘴角上扬。
一旁的侍女对小夭说:“这鸿雁很温驯,只要小姐抓牢缰绳,绝不会有问题。”
“谢谢。”小夭翻身坐到了鸿雁背上,苗莆驾驭着另一只鸿雁跟随着小夭。
小夭将缰绳绕在手腕上,把一盏花灯放进了云海,一阵风过,随着翻涌的云海,花灯飘向了远处。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可以和相柳长相厮守,她在心里默念着。
连放了三盏花灯,小夭每一次都虔诚的闭上眼睛默许着同一个愿望。她心想,如果许一次不够,那就多许几次,兴许上天愿意开恩给他们一次机会呢。花灯随风飘向远方,在云海里上下沉浮,煞是好看。她看呆了,情不自禁地驾驭着鸿雁,追随着花灯而去。
驮着小夭的鸿雁突然尖鸣了几声,发疯一般疾驰起来。一边疾驰,一边发出凄厉的呜叫。那鸿雁四处乱飞,接连撞到几盏花灯,花灯的火苗蹿了出来,将小夭的裙摆点着,她手忙脚乱的去扑灭衣裙上的火,差点被甩了下去。她不得不紧紧地抓住缰绳,让鸿雁往远离花灯的方向飞去。鸿雁被火苗吓到,飞的更没有章法了,一会儿急速冲高,一会儿快速俯冲,小夭控制不住身体被甩了出去。
苗莆惊恐地叫:“小姐,小姐!”她试图去追赶小夭,想拦截住发疯的鸿雁,可那只鸿雁的速度太快,她根本追赶不上。
小夭被甩到空中,她看着四周的悬崖和脚下深不见底的山谷,心想这下完了。可是她不想死,她才许了愿,如果就这么死了,相柳怎么办?她拼命的死抓住缰绳。那鸿雁在空中不停的翻滚,远远看去,她就好似一片叶子,随着鸿雁在天空中飘来荡去,她咬着牙绝不松手。
惊叫声此起彼伏,不停地有人大叫:“来人!快来人!”
离戎妃尖叫:“小夭,抓住,无论如何都不要放手!”她等不及侍卫赶来,直接自己召唤坐骑,向着小夭飞去,企图救小夭。可是鸿雁完全发了疯,全部力量都凝聚在最后的飞翔中,速度快若闪电,又左冲右突的,离戎妃根本追赶不及。
小夭努力睁开眼睛,看到血从鸿雁的嘴角滴落,她明白这只鸿雁并不是突然发疯,也不只是被火苗给吓到了,而是中了剧毒。看来有人要动手了!
这一次竟好像是真正的绝境,离戎妃选的地方远离各个主峰,附近的山峰没有侍卫,等待侍卫赶来,已来不及,小夭体质特异,即使被沉入大海也不会死,可从高空摔下,无论如何都会摔成粉末。
她观察下方的地形,不知道鸿雁飞到了哪里,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突然,一片茂密的苍绿映入眼帘。摔在树上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她毫不犹豫的选了那片苍绿。
她咬紧牙关,死抓住缰绳,沿着缰绳一点点往上,每往上一寸,手心就勒出一道血痕,汩汩的流着血。她顾不得那么多,快要靠近鸿雁时腾出一只手终于抓住了鸿雁的脚,她一只手死死抓住鸿雁的脚把身体悬挂在空中,另一只手拽紧缰绳,用力把鸿雁往那片林子的方向拉,鸿雁受力不得不朝林子飞去。快到林子上空的时候,她两只手同时用力往下,尽可能的让鸿雁往下飞。等快要贴近林子的时候,她用嘴咬住缰绳,两只手用力,顺着鸿雁的腿往上一点点的爬,终于爬上了鸿雁的后背。那鸿雁中毒已深,经过刚才这番发疯已是强弩之末,随时都会往下坠落。小夭用手紧抱着鸿雁让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往前挪,能够着鸿雁的脖子时,她伸出手抓住鸿雁的脖颈用力一拧,鸿雁的脖子断了,身体受疼翻转过来,小夭顺势一翻身,让鸿雁在下,她把身体尽可能窝在鸿雁软软的肚皮上,那鸿雁带着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的朝地面坠落而去。
砰!砰!砰……震耳欲聋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传来。
在砰砰的碰撞声中,小夭痛得昏厥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后,她被弥漫的血腥气给熏醒了,浑身上下痛得厉害,不知道自己断了多少根骨头。她咬着牙挣扎着从一堆血肉中爬了出来,从头到脚都是血,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血,还是鸿雁的血。
不管那人是谁,敢在神农山下手,必定还有后手。小夭不敢停留,捡起了一根被砸断的树枝当作拐杖,努力挣扎着远离此处。幸亏她曾独自在山林中生活了二十多年,对山野的判断是本能,她向着有水源的地方行去。
自从梅林出事后,不管什么时候,小夭都会带上一些救命的药以及杀人的毒药,衣服兜里,簪子或者手链,到处都藏着。只是这一次被甩来甩去,又从高空摔进了树林,身上的东西四处散落,所幸还剩下一些毒药可以防身,只能看看待会儿能不能碰到对症的草药。
越靠近水源,植被越密,小夭发现了两三种疗伤的草药。待找到水源,她瘫软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咬牙坐起,走进了河水中。正一边清洗身上的血腥,一边检查身体时,听到身后的山林间有飞鸟惊起,小夭展开手,银色的弓箭出现在手中。
从半空中摔下时,她痛得几乎昏厥了过去,她知道相柳感受到了,她也通过蛊感受到了他急促的心跳,知道他正在往这边赶,可是从清水镇到这里毛球至少也需要十个时辰,先得想办法撑到他来为止。
小夭轻轻摸了下弓:“这次要全靠你了!”
拉弓时,她双手直哆嗦,可当弓弦拉满时,多年的刻苦训练终于体现出价值了,她的双手骤然变得平稳,趁着那一瞬的稳,小夭放开了弓弦,银色的箭嗖一下飞出。
一声惨呼传来,有人骂骂咧咧地说:“还好,没射到要害。”
她的箭都淬有剧毒,小夭可不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她只有三次机会,已经用掉一次。
几个蒙面人走出了山林,一共六个人。
他们看到衣衫不整,重伤到坐直都困难的小夭时,明显轻松了几分。估计都知道小夭灵力低微,看到她哆哆嗦嗦地挽弓,竟然哄笑了起来。
银色的箭射出,从低住高,擦破了一个人的大腿,歪歪扭扭射中了另一个人的胳膊。没等他们看清,又一支箭飞出,依旧箭势怪异,从两人的耳畔擦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正中第三个人的眼睛。
二箭,五人!小夭已经尽了全力!
弓消失在她的掌中,小夭疲惫地笑了笑,在心中轻声说:“谢榭!”
这时,林中才传来一个人的惊呼声:“有毒!小心!”
一个蒙面人从林中奔了出来:“箭上有剧毒,七号已经死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二、三……五个人陆续倒下,只剩了未被射中的一个人和刚从林内出来的一个。
两个蒙面人惊骇地看着小夭,他们灵力高强、训练有素,执行任务前,被清楚地告知小夭灵力低微。他们知道此行很危险,但这个危险绝不该来自灵力低微的小夭。
小夭刚射完三箭,全身力竭,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却盯着两个蒙面人,拿起了刚才做拐杖的木棍,当作武器,横在胸前。两个蒙面人再不敢轻视小夭,运足灵力,谨慎地向着小夭走过去。小夭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和一根木棍武器,反抗他们很可笑,但她告诉自己,就算要死,也要杀一个是一个。
两个蒙面人没有任何废话,抽出剑,迅速地出手,一左一右配合,竟然把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小夭当作了大敌,全力搏杀,不给小夭任何生机。小夭的木棍在他们的灵气侵袭下,碎裂成了一截截。
就在小夭要被剑气刺穿时,一个身影迅疾如电,扑入了两个蒙面人中间,他没有用任何兵器,徒手对付两个手握利器的人,身形却没有丝毫凝滞。
一个蒙面人用利剑刺向他的手,以为他会躲,没想到他的手迎着剑锋去,就在要碰到时,他的胳膊变得柔弱无骨,生生地逆转了个方向,抓住了蒙面人的胳膊,惨叫声中,鲜血飞溅,他的手如利爪,竟然生生地把蒙面人的整只胳膊撕扯了下来。
三人搏斗时,动作迅疾飘忽,小夭一直没看清是谁,这会儿看到这么血腥的手段,喃喃说:“左耳!”她松了口气,再支持不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两个蒙面人不见得不如左耳厉害,但左耳出手的凶残狠辣他们见所未见,撕裂的血肉溅到左耳脸上,左耳眼睛眨都不眨,居然伸出舌头轻轻舔一下,好似品尝着鲜血的味道。他们心惊胆战,左耳却心如止水,就如在死斗场里,唯一的念头不过是杀死面前的人,不论何种方式只有杀死他们,才能活下去。
一会儿后,搏斗结束,地上又多了两其尸体。
左耳走到小夭身边蹲下,小夭说:“我的一条腿断了,肋骨估计断了三四根。你呢?”
“胳膊受伤了。”
小夭扔了一株药草给左耳,既能止血,又能掩盖血腥味。她给自己也上好药后,对左耳说:“相柳正在往这边赶,我能在水下呼吸,他们没人知道这一点,所以肯定不会下河去找。但是这里的河水太浅了,藏不住人,你带我沿着河往下游走找个深潭把我放下,然后你去躲起来,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为难你的。”
左耳一听倒是个好主意,二话不说背着小夭就往下游方向快速走去。疾驰了一个多时辰后,沿途的河水逐渐变深了起来,但小夭觉得还不够深。左耳继续往下游又走了一个时辰,小夭听到附近有哗哗的水声,抬眼一望,对面的山上有个瀑布。她觉得这地方有点熟悉,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草凹岭。瀑布那里有个深潭,涂山璟当年带她来过这里。
“往瀑布那里去。”小夭用手指了指赶紧对左耳说。
左耳一路疾行,到了瀑布那里。
小夭指着河岸那个小木屋说道,“那里有个木屋,是我爹爹以前的住处,你不如去屋子里躲着,我在这深潭里待着。万一有人来,你一个人跑也来得及。”
左耳说道,“我们一路走来,只顾着赶路,肯定留下了痕迹,他们人多很快会找到这里。你先躲到深潭里去,我继续往前,他们闻着气息也会往前追,我把他们引到山外再折回来。”
小夭点点头。
左耳把她放到潭中,小夭游到潭底,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身上的伤口碰到水分外的疼,她忍着疼痛,闭上眼睛休息。
过了一会儿,河边果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找到了没有?”有人问。
“木屋里找了,没有人。”一个声音说道。
“这里有痕迹,继续往前搜!”另一个人催促道。
那些人果然都是在河岸的灌木丛和树林里搜寻,并没有注意到河里。小夭顿时心安了不少,只要她不弄出动静,没人会注意到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一切都变得十分安静。
小夭眯着眼睛快睡着了。
“姐姐!”左耳的声音传来。
小夭浮出水面,问道,“怎么样?安全了吗?”
“我把他们引到山外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就在河边的林子里待着,以防万一。”
“好,你先休息休息,我没事。”小夭安慰道。
“好!”左耳也觉得小夭的藏身之地非常安全,没人会想到小夭会藏在水底。
小夭游回潭底,坐在石头上休息。
她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岸边隐约有说话声传来。她在潭底听的不是很清楚,便尽量不弄出动静,往上游了一点。
那声音有些熟悉。她仔细一听,居然是馨悦!还有个男子的声音,小夭竖着耳朵,原来是丰隆!
这深更半夜的,他们二人在这里出现!难道要杀她的人是馨悦!她不敢相信!
“…”
附近的瀑布声太大,隔着水小夭听不清楚二人在说什么。她尽量往河边轻轻的游了过去。终于听的清楚了一些。
“你疯了吗?”丰隆的声音,因为带着怒火和震惊,格外洪亮,很是清楚。
“我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只能趁着陛下赶回来前杀了她,我已经想好退路,将一切推到…”馨悦的声音不大,她听的断断续续的。
“你这是要把辰荣府和赤水府都拖下水吗?万一被陛下发现,为了这么点小事值得吗?你也太小心眼了!”丰隆怒道。
丰隆的话显然刺激了馨悦。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激愤和悲伤:“我小心眼!你在赤水快乐无忧地长大成人时,想过我在轩辕城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在小心翼翼讨好那些公子小姐!你玩累了睡得死沉时,我每晚担惊受怕,从噩梦中惊醒!你缠着爷爷要新年礼物时,我唯一的渴望不过是爹爹千万不要造反,祈求黄帝不要杀了我!从小到大,我当质子,让你过得好,你几时帮过我?陛下心里只有小夭,她一个大魔头的女儿,当着众人的面逃你的婚,你倒是心眼大不介意。我没你心胸开阔,我就小心眼了怎么着!我既嫁给了陛下,便决不允许有人来抢属于我的东西。”
“我劝你别胡思乱想了,这都是什么呀!风马牛不相及,全都是你的臆想!”丰隆不满的说道。
“臆想?你可知你俩婚期定下来那天,陛下大醉,躺在我的塌上,把我当成小夭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跟我说,小夭,你别嫁给他,你做我的王后,我只要你一个人,我把其他人都赶走。没过几天,她爹爹是赤宸的事就传遍了中原,压都压不住,你就没有想过是谁放出来的消息吗?”馨悦明显带着哭腔。
丰隆早已放下了小夭的事,他看馨悦快哭了,语气软了下来,“他不是也没做什么吗?都是醉话岂能当真!”
“醉话?你看看,小夭明明可以姓轩辕,却被他赐了西陵氏,还赐了宫殿,再接下来,便是找法子娶了她,她逃了你的婚,那防风邶又死了,她一个魔头的女儿,也不好再嫁给别人,只能留在紫金宫。她回来这几个月,陛下只要不出远门,天天恨不得吃住都在小月顶,我们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馨悦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
丰隆沉默。
“既然你这么不在乎,你走吧,我死、我活,都和你无关!”馨悦的声音渐渐远去,想来她正在急速地离开。
“馨悦,你听我说……”丰隆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无奈,追着馨悦的声音消失了。
小夭没有听到丰隆最终对馨悦的回答,她也不想知道。馨悦的话已经让她痛苦万分,她没想到自己的存在会对别人带来如此大的痛苦,她把玱玹当成亲哥哥,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可是馨悦能因为这个要杀她,想来也不是什么无厘头的猜测。她突然觉得,不管这次是死是活,小月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待了。她终究是失去了自己的哥哥。那一刻,她只盼着相柳能快点到,把她带走,天涯海角,不管去哪里,她都愿意。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左耳来到河边,小声喊道,“姐姐!”
小夭浮出水面。
左耳说道,“王后要杀你!”
小夭说道,“我听见了!”
左耳说:“他们还会回来的。”
小夭说:“我在这里很安全,你放心。”
左耳说,“万一他们折回来,我就把他们往小月顶的方向引,你藏在这里别动,等着哥哥来救你。”
“好!”
小夭在水下休息了好几个时辰,天蒙蒙亮的时候,小夭再次听到喧哗声从岸边传来。
“在那里!快追!”
估计是左耳弄出了动静,把他们引走了。
小夭在水下静静地待着。
她的伤口很疼,又在水里浸泡了一晚上,虽说是夏末,但潭底的水依然很凉。她在水底游了几圈,尽可能的让身体暖和起来。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天已大亮,小夭在水下冻得直发抖,她看到有阳光洒在水面上,又仔细听了听,周围没什么动静,就想浮出水面晒晒太阳。
她靠在岸边的石头静静地待着,阳光洒在身上,身体慢慢的暖和了起来。
也不知道左耳怎么样了,还有相柳是不是快到了。她驱动蛊,传来相柳急促的心跳,应该是还在赶路。
正想着,河岸传来了动静。
“小夭!”有声音在喊她。
她仔细一听,是茱萸姨。
她游到河中间往岸上一看,茱萸姨正对着深潭喊着她,身后站着几个侍卫。那茱萸姨头发凌乱,一看就是通宵未眠。
她既然知道自己在深潭里,想必是碰到了左耳,那肯定是来救自己的。
小夭心里大喜,这回总算是有救了。
她对着茱萸姨挥着手喊道,“茱萸姨,我在这里。”
她游到岸边,挣扎着站了起来。
茱萸姨见了她,径直奔了过来。
小夭突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那一向亲切的茱萸姨见到她脸上并无惊喜,反而充满了漠然。
还没等她细想,茱萸姨的剑直直的朝着她的胸口而来。
小夭大惊,本能的想躲开,可是她在水里待得太久,浑身发冷,加上身上有伤,根本就躲不及。
最主要的是,她的脑海里根本想不到茱萸姨要杀她,想躲可是身体完全不听指挥。她木然的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剑离她越来越近,她流着泪看着茱萸,问了句,“为什么?”
茱萸的剑在空中迟疑了一下,她冷漠地说道,“因为你爹爹杀了青阳,我要替他报仇!”
小夭沉默了,她闭上眼睛等着茱萸一剑穿心。
等了好一会儿,那剑却并未穿透她的身体,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抹白色。
他终于来了。
似是撑到了极点,她只来得及说了句“别杀她!”便倒在了那抹白色中,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恍惚间却只听见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我的女人我自会护好,也请你管好你的人,若再有下次,你也知道我相柳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定睚眦必报,让你生不如死。”
小夭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什么,她浑身直哆嗦,伤口又疼的厉害,她使出浑身力气扭头一看,看到了一脸憔悴的玱玹和他身后的护卫们,还有地上横着的几具侍卫的尸体,茱萸浑身是伤正一脸漠然的跪倒在他旁边。
可是,她不想说什么,只默默地任相柳抱着她跃上毛球的背,飞出了神农山。
再见,紫金宫!再见,轵邑城!再见,玱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