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羞耻心
“谁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听他的消息？我是来赏花的！”
秦月娘话音刚落，一位青衣小厮忽冒雪跑来，顾不得肩上与头上的积雪，拱手禀道：
“小姐，小的方才在眺望塔上，看到了苏公子的身影，苏公子回来了！”
别墅中并无瞭望塔，小厮口中所谓的瞭望塔，是指能够观察到外界的地方，比如某处围墙。
府中的小厮丫鬟等，虽遵从秦月娘的严命，轻易不踏出府门半步，但府邸周围的情况还是有必要了解的。
四面透风的凉亭中，小厮此话说完后，气氛登时有些微妙。
秦月娘乍听苏阳回来的消息，心中便是一动。
按时间来算，距正式放榜之日，已过去半月之久，可苏阳怎么还没传回消息？
等了这么久，她着实有些绷不住了。
想当初在济南城，若不是因为魔音门突然袭击贡院，让她在伍侯面前漏了面，她就可以留在那里，第一时间得到想要的结果。
老实说，她之所以冒着大雪，跑到这里赏花，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得到苏阳的消息，就连从府门到内院这一段短短的距离，她也不想多等！
好在他终于回来了……秦月娘面色动容，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笑意，悬着的心也缓缓落地。
不过下一刻，她就发现，茜梅与映雪这两个丫头，都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她，见她脸上浮现出笑容，两个丫头都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这让秦月娘心中莫名一慌，有种自己的心思被人窥探的窘迫感，她虽贵为公主，但总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于是赶忙将那丝笑容收起。
也生生忍住了冲出府门去见苏阳的冲动。
转而换上一幅淡然的表情。
只见她走到凉亭围栏旁，仰头欣赏着傲雪绽放的梅花，那鲜红的梅花上，竟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积雪，愈发衬托出腊梅不畏严寒的品质……
茜梅与映雪似乎有些“失望”，不再紧盯着自家小姐。
秦月娘眼角余光瞥见后，心里暗暗一松。
但又想到，苏阳已回来了，并带回了是否中举的消息，可她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亲口过问……这让她渐渐焦灼起来。
好在，茜梅忽然笑着说：
“苏公子终于回来啦，我去问问他中举没有！”
话音一落，茜梅便提着裙摆，一溜烟跑出凉亭，打开府门径直去到外面。
秦月娘心中一动，转头看着茜梅那欢快的背影，心中的焦灼逐渐消散，茜梅这丫头有时候蠢萌蠢萌的，但却总能“领悟”到她的心思，不错。
青衣小厮见状，犹豫一番，忽抱拳说道：“小姐曾有吩咐，不许任何人踏出府门半步，可茜梅姑娘她……”
秦月娘登时面露不悦。
映雪上前半步，看着那小厮漠然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是是是，属下告退。”小厮忙灰溜溜跑开，不敢再多嘴。
秦月娘侧眸看了眼映雪，满意点点头，但却不敢去看映雪那闪烁着慧光的双眸，因为真正能猜透她心思的，唯有映雪。
好在映雪不喜欢多嘴。
……
茜梅跑出府门后，抬头一望，只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除了雪还是雪，她并没有看到苏阳的身影。
她没有任何犹豫，两手提着裙摆，往前面的道路走去，只是地面上积了半尺厚的雪，行走起来有些困难。
“嘿！”
积雪深厚，她用力拔出自己的脚。
再往前一踩，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小脸被冻得有些红，但却堆满了笑意：
“苏公子第一场的经义答卷，就连小姐都说好。第二场的诗赋，与第三场的策论，应该都没有任何问题。”
“苏公子一定高中举人了吧！这次回来一定是‘衣锦还乡’的。”
“公子中举之后，就能迎娶小姐了，公子若做了我的姑爷，今后就能吃到许多好吃的东西了……”
话刚说完，茜梅就猛然看到，前面雪花飘荡之处，有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过来。
仔细一看，不是苏阳是谁？
茜梅登时一喜，当即便准备上前问个明白，到底中举没有？
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却是一滞，整个人也愣在雪地之中。
她看到了什么？
苏阳居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且风尘仆仆、头发散乱、面色憔悴，衣服还有些脏，一点也没有“衣锦回乡”的样子。
茜梅顾不得许多，赶忙上前问道：“苏公子你回来啦？公子中了么？”
苏阳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第一个遇到的居然是茜梅，他继续往前面走着，直至越过茜梅，方才落寞回道：
“没中。”
“没中？”
茜梅登时僵在原地，方才发现苏阳孤零零一个人回来，且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心里就有了预感。
可亲耳听苏阳说出那两个字，她还是感到眼前一黑，似乎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呼吸也有些困难。
苏阳是否中举，关系到她家小姐能否与苏阳喜结良缘。
她之所以极力促成这桩婚事，并不全是为了“吃到更多的美食”，她很清楚，此事直接关系到她家小姐能否跳出那个火坑！
“公子……”
茜梅有些不敢相信，赶忙追上去拉着苏阳的胳膊，仰头焦急的问：“公子真的没中么？不应该啊！”
苏阳继续往前走着，脚步有些“蹒跚”，飘荡的雪花落在他肩上与头上，显得有些狼狈，他低着头，没去看茜梅，只说：
“让茜梅姑娘失望了，请姑娘转告秦小姐，我辜负了她那一个多月的教导。”
这时，苏阳已走到祖宅院门前。
他随手推开院门，再掰开茜梅的手，转身进入，砰的一声将茜梅关在外面，最后说：“姑娘请回吧，我没脸见人了。”
说完这句话后，背靠着院门的苏阳，忽咧嘴一笑——
他当然是骗茜梅的。
返回登州府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今他高中乡试第一名解元，算是超额完成了“中举”的目标。
而秦月娘曾有承诺，他若能中举，秦月娘就考虑嫁给他。
但苏阳心里明白，这不过只是秦月娘的托词罢了。
首先一点，苏阳并不否认，他喜欢秦月娘的外表，也渴望通过身体接触的方式吸收对方体内的灵气，他很想直接娶了秦月娘。
但因承诺在先，苏阳若以此为由上门提亲的话，总感觉这是一场交易，也有一种要挟人家的意思。
这样的婚姻就不纯粹了，也不完美。
他想让秦月娘心甘情愿的嫁给他，而不是迫于某种承诺。
他虽说过，可以先娶秦月娘，然后再慢慢日久生情的话，可事到临头，他却又纠结起来，心里充满了矛盾。
思之再三，苏阳还是决定缓一缓。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但他不知道的是，登州府府衙、宁海县县衙，早已派出祝贺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而来，到时势必惊动隔壁秦月娘等人。
他是隐瞒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