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阿基拉的往事

塔山监狱的囚犯居高临下看着马力带来的人，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工作远远看去，但电击镣铐放出的电流一瞬间就把分心的囚犯电得手脚抽搐、不能自理。那些人是新囚犯？不知道。囚犯们对这些人的身份也没有多少兴趣，平常的时候都有人坐庄，赌哪个人在监狱里第一个哭出来，可现在只要停下来，不仅没有饭吃，还有可能受罚。

约翰跟着马力走进办公楼，而缪斯则拦下众人，指着马力问道：“你知道莱卡在哪儿，对吗，快告诉我。”马力没有遮掩的意思，只是跟缪斯说，“缪斯女士，我觉得你有点极端了，怎么会有人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安追踪器？”

“这话轮得到你说吗，你还不是把这里的囚犯都安了镣铐，怎么，你这铁疙瘩被约翰改了一些代码就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缪斯讥讽道。

“他们不是囚犯。”马力扭了扭头说道，他找不到其他可以回应的词。

“那你把他们关起来做什么？”缪斯继续追问道，看来这里不仅是监狱那么简单。

“他们是饥荒里活下来的灾民，但因为他们彼此之间经常冲突，我就给他们戴起来镣铐，因为他们不工作，就会死。”马力说得一字一词都很生硬，似乎这是他不愿意面对的事。

“不工作就会死？”拉菲因问道：“这里没有食物吗，为什么会死？”

马力则邀请众人继续往楼上走，“去楼上看看吧，答案在那里。”

到了楼上，马力也是首先到了一间特别的房间，这里的走廊都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儿童绘图，墙壁上张贴着天蓝色的软胶壁纸，脚下地面都铺垫着柔软的方块垫子，置身其中仿佛到了一个童心懵懂的世界。

听到电梯的动静，房间里的孩子们与莱卡一起跑出来迎接，缪斯见到莱卡也是迎面抱上去，“你去哪儿了？让我这么担心。”缪斯上下检查着莱卡，生怕她少了块肉。

“马力告诉我有个好玩的地方，我就跟他来了。”莱卡开心地说道。

缪斯则不乐意了，她对莱卡严肃地说道：“不可以跟陌生人走。莱卡，你知道这让我多担心吗？”

莱卡则辩解道：“马力是约翰的朋友，约翰是我的朋友，那我们不应该也是朋友。”

缪斯听了这番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给莱卡回复道：“莱卡，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你的朋友，是有些人为了接近你，利用了你的朋友。”

莱卡则实事求是地说道：“可马力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坏事呢。”

“莱卡，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缪斯双眼紧紧地盯着莱卡，莱卡看缪斯的反应，也知道自己让她担心了，于是，她不再跟缪斯拌嘴，改口宽慰起缪斯，“缪斯姐，我知道我错了，我不会这样做了，你原谅我好吗？”

缪斯听了莱卡服软的话，果然又恢复到好姐姐的姿态，“莱卡，去玩吧。”

于是缪斯和莱卡就留在这一层，其他人见到这里是孩子们的乐园，也不再逗留，往上面继续走了。途中，约翰实在按不住自己的疑惑，他也问起马力，“马力，你为什么把这些人囚禁起来，你真的不想说吗？”

马力也是很疑惑，毕竟自己的思维没有他们那样敏感纤细。对于马力来说，人类就是可被计量的劳动力单位，只要监狱里的这两座工厂停止运转，外面被关在城市里的人没办法活下去，更不说还有劫掠为生的贼盗半路抢劫，这一切都要依靠他运转。

“在我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动植物就得了一种疾病，而病源就在这里。”马力说着，电梯就到了办公楼的档案室。随着约翰和拉菲因查找之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才搞清楚。

普度制药昆古丁宁增产计划，这项计划始于50年前，当时普度制药提出了动植物基因链改造的工程。为了实施这项工程，当时最新式的量子计算机和智能AI被加入到计划中，毕竟机器不需要付工资，资本家自然是乐意的。

而同时，普度制药通过通信收到了黑目共和国的回信，将要派出一批最新的工程机器人和先进设备往阿基拉，但需要走亚空间跃迁，可能需要十几个月才能到达，这就是马力从何而来。

收到机器人的普度制药立刻开始了增产计划，这时普度制药已经控制了这个星球的方方面面，成了所谓的康采恩型垄断企业。计划一阶段是采集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植株类型，然后智能AI进行基因序列的试错排序，在半年的时间里淘汰了一大批失败植株，最后完成了初筛。

而另一方面，昆古丁宁的供不应求，也让普度制药为了谋取利润开始大规模地伐木改田，统一种植昆古丁。而在那时，有那么一群人为了得到昆古丁的原材料，不惜大打出手，开始频繁地骚扰普度的药田，企图从中获利，这就是那伙不法分子的首次登场。

但很快这股投机分子就在普度控制的军政力量下伏法，但却没办法阻止一股又一股的不法分子层出不穷地出现抢劫。而在过去了两年后，计划进展到第二阶段。普度的AI终于经过层层筛选，选育出了耐寒、耐旱、耐涝、耐冻、抗虫、抗病、易成活、长势快的昆古丁欧米茄三型，而这种植株一经试种，迅速得到了全球范围内的推广，而危机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大楼的坍塌往往是从底层开始的，阿基拉星球的生态圈灾难也是从变异后的昆古丁开始的。昆古丁不是很特殊的植株，但是在它所在的生态系统，却是无可或缺的一员，一些小型昆虫以它为食，它分泌的汁液也为一些微生物提供了必不可少的营养。人为改造后的昆古丁，昆虫没办法给食用，这一大批的虫子被迫去啃食人类的农田，造成了严重的蝗灾。

而同样的，昆古丁被改造的太过完美，也让以此为生的微生物群大量减少，整个生态圈疫病横行，先是野生动物出现了不育的病症，之后是牲畜，再然后感染扩散到了整个星球。

大面积的死亡是普度不愿意见到的场面，于是组织起政府开始呼吁起民众不要继续种植昆古丁欧米茄三型，接着又命令AI研制起疫苗，试图掩盖这场灾难。但不幸地是，这种新型植株的繁育能力远超想象，在短短数年间，已经遍布全球，即便大面积焚烧也停止不了昆古丁漫山遍野地生长。

动植物无法生育，意味着食物供应的骤减，这对上百亿人口的阿基拉星球来说是灭顶之灾，但因为所有人都沉迷于昆古丁宁，没人意识到危机将近。直到普度公司转而收购起合成食物的机器时，人们才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欺骗，但刚从昆古丁宁中苏醒过来的他们显然没有什么组织性，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陷入到幻觉当中无法自拔。

等到后知后觉的人们组织起来，对普度的压迫进行反击时，他们终于发现这个臃肿庞大的体系之下，一切的生活命脉都被普度所占领。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起义战争爆发，被压迫的工人和受害者联手起来对付普度。

轰轰烈烈的人民起义很快就攻破了普度总部，但离谱的是，从头到尾普度竟然没有一个活人，他们早就卷钱跑了，只剩下AI在这里运营他们的生意，这群股东压根就没有在这里长期居住的打算，此刻早已不知跑到宇宙的哪个角落去了。

起义军被这事实所击败，他们只能依靠着留下来的设施苟活，这场星球上发生的一切，最后演变成一场人吃人的拉锯赛，本来的组织土崩瓦解，最后消弭于尘烟中。

剩下的人都躲在避难所里，依靠仅剩的淀粉合成机苟活，而来到地面上寻找维生素和矿物质的人会被AI抓走，强制性劳作还债。是的，还债。全球人民欠了普度制药一笔天文数字的债务，所有人都必须为普度制药工作一百年才能还清，而且连本带息还要算上还未出生的孩子。

而这些抓人的AI都是后来在不断的工厂劳动中觉醒的，他们的使命只有一个：为普度创造价值。为了这个使命，普度智械们纷纷投入到抓人的行列中，也就是在这一过程中，普度智械发现了昆古丁宁的逻辑错误。

普度的昆古丁宁让人发癫无法劳作，这些瘾君子比一般的劳动犯工作得少，而且为了维持生理，还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照顾，完全是竭泽而渔的恶性循环。这样下去不仅劳动力会越来越少，而且他们的债务也会随他们的死亡而消失。更要命的是全球都因为病毒患上了不育的病症，这与“为普度创造价值”的使命相违背。于是，一场由普度智械组织的难以置信的行动开始了。

这群普度智械把抓来的人丢进工厂，让他们没日没夜地生产一批又一批的疫苗试剂，并要求他们进行人体试验，终于在付出了近百万人的牺牲之后，不育症疫苗终于在战后多年完成，这一成果被迅速应用，普度智械解决了困扰阿基拉人民多年的不育症。

接下来则是消灭昆古丁，而在这一过程中，中枢AI觉醒了，她要求普度智械们不准焚烧昆古丁，因为她的核心架构跟普度智械不一样：为普度服务，完善产品。中枢智械认为昆古丁宁是普度制药的模范产品，跟以前的米施康定一样不需要改进，人类的死活也影响不到他们还债，是的，她打算把所有人当电池用，并入电网进行“人工发电”，并打算把昆古丁宁扩散到全宇宙，攫取更大的利润。

智械们的战争打响了，但很安静，在中枢智械的绝对优势下，其他智械很快就被修改掉底层逻辑。只有少部分只连接局域网的智械存活了下来，马力就是其中之一。为了在星球表面存活，马力和其他的智械联合起来，用尽了办法从这场战争中存活，最后他们以各个废弃的地上都市为依靠，构建起了防线，而塔山监狱是后勤枢纽，在这里生产的食物药品以及其他产品，都是为了存活。

看到这里，约翰才终于理解了发生在阿基拉星球上的惨剧，一时间他觉得万分的讽刺，一群替资本家卖命的机器人最后拯救了这里的人民，人民从起义战争中不但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因为真相而自相残杀。

“约翰，量子计算机什么时候到？”马力询问着，因为他要利用这个时机覆盖现在的网络，修改掉中枢智械的底层代码。

约翰则是打开了通信，“后羿号，听得到吗，量子计算机到了吗？”

几分钟后，信息才传了过来，“这里是空天运输机，约翰，有信号锁定我了，是你的人吗？”

约翰转过头看向了马力，“是你的人吗？”马力则摇了摇头，“是她，空军力量基本都在她手里。”

约翰则对那边说道：“是敌人，快闪开呼叫增援。”

几分钟后，传来了消息，“约翰，抱歉我必须要返航了，运输机被击中了，这样下去没办法突破大气层，回头我再想办法。”

约翰也是没做好准备，看来当时降落的时候，确实是偶然没被发现，现在出动大型运输机自然惊动了对方。“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约翰说着，直接联系了自己的参谋，轮机长巴斯特，“巴斯特，准备好大气内作战，目标运送量子计算机到塔山监狱坐标，收到请回复。”

几分钟后，约翰耳边的通讯器响起，“约翰大人，收到您的命令，我马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