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人间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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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故作坚强

雨停了。

老城区楼下,一座灵堂搭了起来。城区外,几位少年身着黑白色的肃穆衣衫,不知所措地站在街道上。

“他来了。”崔楚指着光影下佝偻着的身影。

除了崔楚以外,秋棕、任涧、宋词都在。他们面色凝重,不知道究竟如何面对刚刚失去父亲的曾许,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曾许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来到了众人面前。

“许子。”秋棕看着他,整个人如同鬼魂一般飘着。

“你们来了啊。”曾许疲惫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谢谢你们大晚上还能来参加我爸的葬礼。”

看到曾许的笑,所有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任涧看了看宋词,后者面无表情,或者说帽子遮住了她的表情。今天宋词卸掉了她最爱的假发,也脱掉了鲜艳的裙子,通体黑色的正装,这种难得一见的反差让氛围更加沉重。

而崔楚和秋棕也相互对视,都涌现一种无能为力的认命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怕让情绪处于瓦解边缘的曾许瞬间崩溃。

“来吧,进来。”曾许招招手,“虽然晚上吃过饭了,但就当作夜宵了吧。”

秋棕望了一眼灵堂旁的棚子,里面火苗乱窜,炒菜的声音离老远都能听见,香味儿也飘过来了。曾许说完就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句:“快点哈,给你们留了一桌,我得接待亲戚去了。”

看着曾许快步走远,崔楚哑着嗓子问:“许子好奇怪,他怎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任涧低下头,说:“难道你们没看出来,他是在强颜欢笑吗?”

曾许已经忙活在各个饭桌旁了。

四人坐在桌边,雨后的冷风凉嗖嗖的,一吹就透了衣裳。他们极力克制发抖,可却难以控制。

任涧又望了一眼灵堂里曾铁的遗像。那个印象中木讷寡言的大叔,此刻永远保持着憨憨的笑容。

她到现在也不敢想,曾铁为什么会突然就离开了。

曾许明明刚戒了药,刚刚戒了赌,刚刚从堕落的生活中走出来,正准备以昂扬的姿态活在他爹的眼中,却迎来了这样一种结果。

太突然了。

任涧放学时正准备找曾许一起放学,却从崔楚和秋棕口中听到这样难以置信的消息。她在知道的一瞬间心脏都仿佛骤停了一般,更别说身为亲历者的曾许了。很难想象那一刻,曾许是以什么样一种心情来接受这件事的。

“大爷,大姑,吃好喝好哈。”曾许的声音从旁侧传来。众人扭过头,看到曾许拿着酒瓶一一敬着酒,看起来十分自然。

“许子,节哀顺变……”曾许的大姑泪眼婆娑,实在不相信自己的弟弟居然突然出车祸走了,一边安慰着曾许一边掉眼泪。

他的大爷也难过地不断哽咽,拍了拍曾许的肩膀:“大侄儿,坚强点……”

曾许看起来并没有很难过,反而淡淡地笑笑,反过来安慰道:“大姑,大爷,你们也别太伤心。”

曾许随即走开,又到下一桌去敬酒,迎来了又是一波又一波的悲伤浪潮。但在这种浪潮的冲刷下,曾许不为所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难过。

走了一圈,曾许又来到任涧这一桌,拿了瓶饮料给四人倒上:“吃好喝好哈。”

任涧一把拉住曾许的手,担忧地问:“曾许,你没问题吧?”

曾许怔了一下,摇摇头:“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我尽量快一点结束哈,然后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望着曾许离去的背影,任涧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她自己经历过这种突然的反差,也明白原因是为何,因此她更加担心曾许的精神状态。

这时,一群人站在老城区门口,吸引了曾许的注意,同时,任涧也注意到了来人。曾许回头一望,看到陈离正在人群之首,垂着双手,定定看着曾许。

“陈离?”曾许惊愕住了。

“老弟,我来晚了。”陈离几个大步子走过来,一把抱住曾许。

曾许机械地被拥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请节哀。”陈离压着声音。

“你怎么来了?”曾许问,“你不应该在你家那边……”

“话是这么说,但是消息还是灵通的。你爸最近拉客的时候也拉过我的兄弟们,对他们很照顾,大家都认识他。”陈离顿了顿,“我带兄弟们,来送送叔。”

曾许点点头,拍拍他后背:“谢谢了。”

曾许看着陈离带着兄弟们站在曾铁的遗像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有点喘不过气。

令曾许愕然的是,十里八乡也都赶来了,不管是多远的亲戚,还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此刻曾铁的葬礼上比肩接踵,远远超出了曾许预算的席位。

曾铁生前的人缘,远比曾许心中那个爹的印象好太多了。其实想想当初曾铁能够一晚上借到三十万,也就说明亲戚们相信曾铁的人品。

而邻里们接连来为曾铁送行,也能看出曾铁在邻居们心里的成分。曾许不知道的是,曾铁作为热心肠与和事佬,为邻居们解决了多少纠纷,而曾铁开出租的日子里,又顺路帮了大家多少忙。

曾铁在曾许心中那个一无是处的无能形象,也只是存在于曾许心中。在其余人眼里,曾铁就是个口碑极高的男人。

看着泱泱哀悼的人群,曾许一阵阵心痛。他究竟误会了曾铁多久。

夜深了,考虑到街坊四邻要休息,曾许早早就把哀乐关掉了,一一为莅临之客送行。他对他爹曾经借过钱的亲戚们保证:“大爷大伯姑姑舅舅们,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钱还上的。我爸是为了我欠的债,接下来我一定会还清。”

亲戚们依旧哽咽,摇着头说:“不急,不急……你专心上学,先考个大学再说。”

“对,你考大学要紧,生活费不够,就和我说,我资助你到毕业。”

“你爸以前总和我们炫耀,说他的宝贝儿子总能考年级第一,我们都知道你学习好。”

“所以你一定得好好学习,别的事先放一放。”

“对对,我们大伙儿都能帮你,许子,千万别想不开。”

面对大家的善意,曾许笑了笑,点点头说:“谢谢大家的好意,还是不麻烦大家了。”

待人们走散了,最后留在这里的就只剩下几个要好的朋友了。

“你们也回去吧,不早了。”曾许说。

众人定定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又动,就是不知道如何才好。

而曾许也看穿了他们的用意,忙摆手说:“不用安慰我了,我真没事。”

“曾许……”任涧为难地上前一步,想要抱抱快要碎掉的曾许。或许只有她才清楚地知道,曾许始终在故作坚强。

然而曾许却后退一步,挥挥手:“很晚了,我先休息了,明天我还要送我爸呢,今天辛苦你们了。”

曾许的微笑,让几人无所适从。

将所有人送走以后,曾许独自回了楼上。这个楼梯格外的漫长,仿佛每一阶梯都是曾许成长的碎片。他来到家门前,掏出了钥匙。

推开门,曾许看到了桌子上的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