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决定之后

过了几天，我走出阅览室大门，转弯下楼梯时遇见那个女孩，她脸上一副失落、无精打采、痛苦的表情，明显是感情受到创伤。我感到很惊讶，本以为和她已经友好地结束了，在还没开始就结束这段错误的恋情，不会给彼此留下什么伤害。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不放，想得到更多确切的信息。看到我同情、怜悯的目光时，她猛地换了副倔强、高傲的表情，将头转向另一侧，加快步伐迅速从我身边走过。这一举动更使我惊讶不解。我站住了，害怕地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分手伤害到她？”这想法很好地解释了她刚才的举动。我肯定自己的猜想，但还犹疑着。同时，我为此良心不安，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回宿舍后，我发了一条信息给她：“我不希望看见你伤心、难过的样子。我记得，你以前是很快乐的，很开心的。”发完后，我在宿舍里期待她的回信，着急地等了很久，直到确信她是不会回信息了。

之后，我就没有再用手机和她联系了，虽然我手机里依然保留着她的手机号码。

一天中午下课后，我从东区的教学楼出来，出了校门，沿着通往西区的人行道往宿舍方向走去，身旁同行着的有一道上课的同学。

这时，她独自朝着和我们相反的方向，默默地往前走着，低着头，身体紧挨着路边的围墙。她的感情似乎被什么烦心事占据着，无法挣脱，没有心思再去顾忌可能因为自己不寻常的精神状态，招来过路人好奇、异样的目光。她明白这样的悲伤是属于她一个人，别人是无能为力的。她脸上绝望、无助的、无奈的表情体现出这点，因而，她努力得隐藏自己。这路上的行人大多是课后往西区宿舍方向的。因而，她一人朝相反的方向行走，显得格外显眼、孤单。直到她走到离我不远处，我才发现了她，一下子惊慌失措。“怎么会遇见她？我和她认识会不会被身旁的同学发现？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乱子？诸如她主动上来跟我打招呼，那该怎么办？”我慌乱了，她应该是看见我了，虽然我发见她的时候她是一直低着头。

当她走到我身后，我忽然感觉安全了。她的神情是那么哀伤、无助，以至于我由衷替她忧虑起来。“大家都往西区走，她为什么一个人往东区走呢？现在是吃饭时间，去那边干嘛？为什么她脸上是这副表情呢？”我的心里充满疑惑和不解。

我依然在学校的餐厅三楼的阅览室自习，她也经常在那里学习，因此我们经常会看见对方。为了消除她在我的心中的影响，我特意选择了一张远离她、背对着她的座位。眼不见，心不烦。这样一开始，我能够做到心如止水，我是对她没有什么想法的，即使在我学习很疲惫的时候。

可是有一天，我来到我的座位前，看见她正坐在我的前排座位上，这一切就发生了改变。

她成为不可回避的了。我一抬头，她就在我的视野里，我就知道了她今天穿了什么衣服，现在在干什么，以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我的心就不能不泛起波澜。

“她怎么坐到了我前面？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故意坐在我前面。她明知道我曾经很喜欢她，是又来诱惑我吗？”第一次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我是惊慌失措的。

起初，我不敢肯定她是否真的就一直坐在那里了。结果，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还是坐在我的前排书桌的座位上。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的视线就有了她。看见了她的身影，我就不能不分心，平静的心境一下子被扰乱了。我必须竭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她，不让自己分心，让自己专注于自习。而这一切如果她不坐在我前面，是不可能出现的。

我试着消除她在心里引起的情愫，认为看不到她就没事了。于是，我让自己不抬头，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为什么要搬到我的座位前呢？不知道。我是要换一个位置吗？我现在对她还有感觉吗？应该是没有了。既然你对人家没有感觉，那你为什么要搬走呢？搬的话，就说明你对人家还是喜欢的。可是她坐在我前排，显然已经影响到我的学习和情感了。”

人的感情是变化莫测的，捉摸不定的。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渐渐地对她重新产生了关注。

晚上的阅览室，她的书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初她漫不经心地瞅了过去，发现是家里打来的，心里一惊，慌乱地拿起正在响铃的手机，急匆匆地往阅览室门口轻快地跑去。

“喂？”她畏惧地接了电话，家里的电话总是让她心惊肉跳的，老是害怕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打来电话。

“晓俪啊！”

“爸，是我。”她用惯常轻松、淘气的腔调笑着说，掩饰此刻紧张、不安的心情，但父亲对此没有回应，她便连忙换成关切的语气问：“家可好？”

“好。”

“爸，你身体咋样？”

“没事。”

“没事就好，妈呢？”她似乎解脱了，轻松、开心地笑着说。

“妈，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老是咳嗽。”

“啊？！你叫她多注意休息，不要让她下地干活。”她皱紧了眉头，一副愁苦的表情。每次遇到家里的事，她便有一种沉重、愁苦、无力的感觉。

“你那边钱够不？要不要打钱过去？”

“不，不用打过来，钱够花。”她急忙地回答。

今晚，我提早结束了自习，走出寂静的阅览室，看见一个女生正背对着门口，斜靠在楼梯中间的护栏，手里的举着的手机贴近耳边，一动不动，专注地倾听着手机听筒传出的声音。我心想：这女孩怎么这么特别。心中便涌动出好奇、亲近她的美好情愫。

我走下楼梯，接近她，认出了是她。

她全身心地投入到手机通话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而且是那么的不在意，根本没有感觉到我从她身边经过。我毫不掩饰地观察着她，放下因为爱恋地注视着人家而害怕被发现、忐忑的心。看着她愁苦、沉重、痛苦的脸，我似乎发现熟悉的东西，不禁为之惊讶、震动。那是一种为了爱的人可以牺牲自己的痛楚，是全身心为爱的人而揪心。我一边往下走，一边看着她的脸，留神地倾听着，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她的声音很小，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回宿舍的路上，我心里有很多的猜想。从她那不堪重负的脸上可以判断，这电话是家里打来的。那她表情为什么那么愁苦？是家里出事了吗？…

进了宿舍，我就爬上上铺床上躺着，脑袋靠在叠起来的棉被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心里很矛盾。

“你是不是又喜欢上人家了？可是当初是你自己觉得人家太小女孩了，拒绝了她。现在又挂念人家，对她有念想。这不是很搞笑吗？”我在心里问自己。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是会变化的。好像我现在又不是那么在意她小女孩的一面了。而且她也有很复杂的、很深刻的情感啊！”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回答。

我有种预感，我的一切不为人知、不被理解的缺点和欲望在她那里似乎都被忽视，不需要再隐瞒顾及什么了。因而，我迫切想找个机会亲近她，亲密地接触她。在所有能相遇的地方中，自习时很少有人行走的阅览室楼道是最好的选择。带着这个疯狂、不切实际的想法，每次在阅览室楼道的转弯处转身时，我总是激动地满怀希望地抬头向上望去，希望碰巧能遇见她正往下走。同时也害怕这种情况出现，我真的有勇气向她表白吗。

机会果真出现了。当我一如既往地在楼道拐弯处带着期待的目光望着楼梯上方时，她正走到这节楼梯的中间。我四下里察看了一遍，楼道里除了我和她，再没有别人了。我停住了，用身体堵住了她试图从我身旁绕过，带着惶恐、紧张、自卑的复杂心情，伸出右手轻轻地触碰到她的腰部，然后带着祈求、不安的眼神望着她，整个人交予她处治，等待着这样危险大胆的举动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似乎有点为难，苦恼地皱紧眉头，举起拿着手机的右手伸到我的眼前。我立刻放开侵犯着她身体的右手，局促、自责地低下头，感觉有样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她从我身边走过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脑袋飞速地运转着，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仍旧沉浸在刚才紧张、惶恐的情绪中。我能感觉到我刚才放肆大胆的，没有引起激烈反抗的行为是可以的，被允许的。

“现在我重新开始喜欢人家了。那我当初为什么要放弃她呢？是因为它小女生的性格。是的，她太小女孩了。既然她是小女生的性格，是否可以让她变得成熟点。可以让她多看点书。”想到这里，我忽然心花怒放，认为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于是，我决定改变她，希望通过阅读文学名著可以使她变得有内涵，有思想。

“等期末考试结束之后见个面吧。能为我看一本书吗？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宁娜》，人民文学出版社或者是草婴译的。”中午时候，我躺在宿舍上铺的床上，将这条酝酿已久、期待她会有改变的信息发给她。随后我开始专心地等待她的回信，时不时地注意着看着手机，此刻我的心思全部放在手机上。过了几分钟，手机没有动静。“发一条信息几分钟够啦！”我犹疑地拿起手机，打开收件箱，没有新的信息。

可能是她没注意到我的信息，我又重新发送了这条信息。“再等十分钟吧。”过了预定的时间，我终于绝望地确信了她是不会回信息的。

“超辉，你的手机呢？”下午信号原理课的教室里，坐在前一排的邱憬山带着谄媚、狡猾的笑容，怀着即将实现某个心愿满意、愉快的心情，亲切、讨好地说，似乎我一定不会拒绝他的要求。每次别人拿走我的手机，我都很抗拒、为难，总是忧心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我立马想到了我的手机里私密的信息还没有删除，但是不借给他，是会惹恼、得罪这个直性子又爱面子的舍友，而且不这么做也不符合情理。似乎他正是看穿并利用我这心理，从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这么一回事。为此，我感到局促为难，极不情愿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他显然注意到我脸上不悦、难为的表情，露出胜利般的笑容。

我试图专心地自习专业课程，但心里一直担忧着想他拿我的手机做什么，会不会看我的信息。因而，我时不时焦急不安地望着他和他手里的手机，虽然我看不到手机的屏幕。

过了不久，当我再次抬眼望去的时候，他正聚精会神地望着黑板听课。“那我的手机呢？”我慌忙用目光寻找我的手机。“他不用了，应该把它还给我呀！”但我又不好意思开口让他还我手机。于是，我干着急。

那个坐在前排右侧，和我吵架后不说话的另一个舍友拿着一部手机正玩着。仔细一看，我认出是我那部手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作出偷看别人信息的没有道德修养的事。我宽慰着自己，虽然还是那样的不放心。

大约过了半小时，邱憬山将手机放在我面前的课桌上，我焦虑不安地翻开手机盖，准备亡羊补牢地试着删除收信箱的信息时，发觉收信箱多了一条标识被打开过的、信息人“辛”的信息，我一下子紧张、激动起来。“这信息写的是什么呢？”我的心绷得紧紧的，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即将打开的信息。同时，意识到这信息显然已被人看过，感到很是气愤。“怎么能随便看别人的信息，不尊重别人呢？但对这样的人又能怎么样？只能当作没发现吃哑巴亏。”我心里很难受，因为我清楚地认识到这样的想法是懦弱的表现。

她的信息如下：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1.你不能带给我快乐2.你不会让我幸福3.我不了解你，也不会给你快乐幸福4.我和你之间差异太大了，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我认真地看了几遍她的信息之后，努力地抑制着这条信息带来的剧烈的思考和情感波动，以便控制、阻止痛苦、气愤和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情绪的蔓延。在这样的情绪状态下，我需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有别人的打扰，而现在在上课的教室里。

下课铃响了，操场旁的报刊亭前，此时没有人在看报。于是，我走到报刊亭前，装作在阅读报纸的姿态，免得引起路人的注意。此时，我可以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了。

“她怎么能这么武断地认定了这一切呢？还头头是道地列出了那么多条理由。尤其是最后一条，她怎么知道我们之间差异很大呢？我们间的共同点还是很多的。”我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差点为了发泄满腔的愤怒，将手里紧捏的手机扔在地上。没有，我没有这么做——白白地毁坏一个价值超过千元的财物，就为了宣泄忍忍就好的愤怒，我的冲动始终无法冲破理智，联想到那个偷看了信息的那个人。“怎么办？那个人看了我的信息，他会怎么想？肯定他知道我和她之间现在的关系。既然我们不说话了，他不会拿我怎么的。”我在心里恨这个人。“那她的意思是我们没有结果的呢？嗯，看她的信息，态度是坚决的，而且没有留有一点回旋的余地。看来，我不需要再抱有什么幻想了。那我还在餐厅三楼的阅览室自习吗？去吧，你还想玩第二次失踪。没必要，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为了避免我们接触的机会，避免在上下阅览室的楼道时和她不期而遇，我在自习时间作了调整，避开正常的进出阅览室的高峰时间段。只是在阅览室自习的时候，隐约地注意到她的座位上有她的身影（前不久她又坐回她原先的位子）。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之后的一天，我们意外地相遇了。

自习完，离开了阅览室，走到二楼的拐角处，透过玻璃窗突然望见她正往楼梯走来，同时她抬头看见了我。我不由地慌乱害怕起来，“怎么会遇见她？”现在是上午十点多，餐厅里的人很少，楼道里很清静。“这样再走下去两人肯定会相遇的，回头不可能了，她已经看见我了。怎么办？”我迅速地思考着，“只能像往常惯用的方法径直往前走，装作不认识。”

我强装镇静，按照既定的路线往下走，没有退缩。到了下一个楼梯的转角处，我们能够看到对方。她向我走来，我也朝她走去。当我们距离很近的时候，我忐忑不安的，抑制着慌乱紧张的情绪，努力地表现出平时走路的模样和状态。她呢，她带着一贯忧伤、苦闷的表情，注视着我，然后她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离开。我走到了她的身后，她看不到我时，意识到这点，我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轻松了。

我原以为是从她身边走过会是很难的，没有想到是这么简单擦肩而过，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