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发卖
一直到下午,陪着皇帝舅舅用过晚膳后,何沐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真累啊,她以前从来没骑过马,好在何世成从头到尾都看着她,让她不至于太害怕。但到底是懒惯了,一时间运动这么久累的不行,刚一回屋便躺倒在了床上。
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尤其是楚鸣,那眼神现在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想是因为梦境和宁安记忆的影响,她竟然对这个小孩怀着些恐惧。
发现这一点时,何沐不由的有几分烦躁,“啊啊啊啊我真是受不了了!”她以前可没什么害怕的人物,现在居然因为这些因素的影响而觉得一个十岁的孩子令人害怕。都怪宁安,她惹了大祸为什么不自己解决,怎么都变成鬼了还是这么没有责任感!
“郡主,你怎么了?”玉液听见声音走了进来,“出了什么事?”
“没有。”何沐坐起身子,“我没事,只是有些烦闷。”
“郡主是因为什么事烦心?”
何沐挠了挠头,直接说何家灭门,公主自尽,而我将来会被大皇子吊死,这会被抓去驱魔的吧?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何沐生硬的转移话题,“今天的月亮还挺亮的。”
玉液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嗯,郡主说的是。”
自己胡言乱语是一回事,别人这样瞎附和就是另一回事了。何沐尴尬的笑了两声,感觉自己成了历史书上指鹿为马的赵高。
瞧着玉液低眉准备告退,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总在第一时间跑到她面前来的丫头这次居然没了身影,于是叫住她问道:“对了,春笋呢?”
“郡主说过叫她反省,春笋姑娘反省不出自己的问题,自然不便再伺候郡主。”
“是这样说过没错,所以她人呢?”
“发卖了。”
“什么?”何沐惊得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什么叫发卖了?”
“犯了错的奴才自然该发卖出去。”
“我只是叫她反省!”
“她说不知道自己的过错,这样的奴才留着只会让郡主生气,自然应该发卖。”
“马上把她找回来。”何沐不想再掰扯这个了,当务之急得先把这丫头弄回来,“马上。”
“是。”
这世界里的人都有毒,以后不能再这么随便处理事情了。
何沐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烦躁的挠了挠头,该死,没一件顺心的。
“郡主。”进来的是琼浆,“小少爷来了。”
楚裕?何沐下了床,“让他进来。”
一个浅蓝色的身影磨蹭着上前来,楚裕手指捏着衣角,似乎要说什么,却半天也没有开口。
何沐看着他纠结的样子,想着或许是人多不自在,于是叫琼浆先出去。
“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个时候来见我?”
“我……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了我。”楚裕眼神始终没看何沐,只盯着她面前的地板,“这次多谢你……”
“不客气。”何沐笑了笑,总算有件顺心的了。
看着楚裕的样子,何沐心想这下子宁安和他的仇怨应当是化解了,以后只要少接触些,别添新仇就好。
原本以为楚裕道谢完就该离开了,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何沐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忍不住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楚裕仿佛被她开口说话声吓了一跳,眼神有些慌乱的看了何沐一眼,“没,没事了,我先走了。”
“好。”何沐维持着笑容,目送楚裕同手同脚的走了出去。
小孩子脸皮真薄,道谢而已,紧张成这样。
春笋是次日才有的消息,等待的那一晚,何沐坐立难安,一整夜都没睡着。
得亏玉液去得快,否则春笋就被别人带走了。
“小姐,呜呜呜小姐春笋错了春笋再也不敢了,小姐别不要春笋,春笋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春笋从进屋起就抱着何沐哭到了现在,少说也过去半个时辰了。
何沐只得不断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着,“别哭了,我不会不要春笋的,别怕。”
“呜呜呜小姐小姐呜呜呜。”春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还是没忘记告玉液一状,“她,她直接就把我丢给了牙婆,我快吓死了小姐,那牙婆还打我了,用藤条抽了我的手臂,好疼啊小姐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何沐看着春笋挽起的袖子下一道道青紫色的伤痕,愈发心疼的抱紧了这孩子,“我会给你用最好的药,一定让它好起来,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哭了半天,春笋也哭累了,直接就在何沐怀里睡着了。睡梦里还时不时抽泣两声,看的叫人心疼。何沐轻轻拍了两下春笋的后背,将人哄好了才招手让人将春笋抱下去好好休息。
春笋这边照顾好了,至于另一个人。
何沐坐在椅子上,头疼的看着玉液。
“玉液,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郡主。”
十七岁,和我一般大。
“她还是个孩子,玉液,她才九岁,就算有什么错好好教导就是了,人非圣贤。”为什么我要在这里教导一个和我一般大的人啊,“不管是谁,做错了事都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郡主说的是。”玉液低声应道,“只是将她发卖是殿下的主意。”
“殿下?”居然是阳和公主的主意吗?
“是的,殿下说了只有这样下人们才能清楚自己的身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会整天跳到主子的脸上去。”玉液往屋外春笋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郡主也看到了,今日之后春笋只会对郡主更加忠心。”
是这样吗?何沐觉得荒谬可笑。
“我要去见公主。”
“殿下昨日喝了杯酒,正睡着呢。”
阳和这人爱酒,可酒量离奇的差,喝上点酒,撒完酒疯就是睡,没有个一天一夜都不带醒的。
“郡主,大少爷来了。”琼浆迈步走了进来,
“小妹。”人未至声先到,“一同练马去!”
何沐当即便想装死,她昨天累了一天,夜里又因为担心春笋睡不着。方才还有一股气撑着,如今听说罪魁祸首正睡着,也是泄了气,困劲直往上冒。
“你这是怎么了?”何世成已经进了屋子,一眼变瞧见自家小妹半死不活的样子,“昨夜里做贼去了,怎么困成这样?”
何世成看了眼旁边的玉液,眼神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玉液将昨天的事如实告知。
“叔母简直是胡闹。”何世成毫不客气的批评了阳和,“行事怎么能如此草率。”
得亏何府除了阳和母女都是正常人,何沐欣慰一笑,眼睛已经要闭上了。
何世成瞧着何沐的样子,无奈得紧,上前抱起了何沐,“要睡回床上睡,在这睡着了是要着凉的。”
何沐困得太厉害,一时间也懒得推开他。何世成的怀抱暖和的很,何沐屈服于困意,闭上了眼。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伺候着洗漱后,晚膳便端了上来。春笋据说还在睡,这孩子昨天一天应当是吓坏了,如今放松下来便睡了个天昏地暗。
何沐让人备下些点心,若是春笋夜里醒了也能吃些垫垫肚子。
她得去找阳和一趟了,此时想必她已经醒了。
“我要去见母亲。”何沐向玉液提出要求,原以为玉液会阻拦,因为想也知道她是去兴师问罪的。
可玉液只是简单应了声便去取了件厚实的斗篷给何沐披上,随后便带着她去找阳和。
阳和的卧房与何广的卧房是一处,此时两人都待在房内。
阳和宿醉刚醒,头正难受呢。身后的侍女给她按着脑袋,何广则哄着她吃些晚膳,“你都睡了一天了,不吃一些,身体怎么受得住。”
“难受。”阳和皱着眉,有些不耐的撇过头去,“不想吃。”
何广无奈叹气,“殿下,吃些吧,就吃一口,一口就好。”
阳和闭上了眼,直接选择了无视。
何广只得放下了碗,摆手让侍女退下,自己亲自给阳和按着脑袋,“明知自己不能喝,怎么还喝了那么多,这次最吓人,整整一瓶竟全都喝了。”
“我伤心,何郎。”阳和到底是刚醒,性子比平时软不少。她伸手拉过何广放在她太阳穴上的手,贴在了自己脸颊上,“沐儿最近都不与我亲近了,我实在难过。”
“沐儿大了。”何广顺从的让她拉着自己的手,“子女与父母终究是要别离的,我们到底不能陪她一辈子。”
“怎么不能,只要我活着一日,就能陪着我的沐儿一日。”
“嗯,我知道。”
“只要她想要的,我全都会给,什么都会给。”
“嗯。”何广轻声附和,“既然要长久的陪着女儿,那就请殿下好歹吃些粥,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阳和总算是松动了,眼神看了眼桌上的膳食。
何广十分识趣的走过去端了起来,放在嘴边吹凉些,再喂给阳和吃。
何沐一进屋就看到两人恩恩爱爱,一时间兴师问罪的气场都弱了。
在这么和谐的氛围里,何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往春笋上面引。
“沐儿!”阳和急忙咽下口里的粥,招手让她过来,“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快过来。”
何广看见何沐也是轻轻一笑,“你来了,快些劝劝你你娘,她怎么也不肯吃晚膳呢。”
阳和可不想丈夫在女儿面前揭自己的短,于是用胳膊顶了下何广,“别胡说,我刚刚还吃了一口呢。”
其乐融融,乍一看似乎万分美好。可若是昨天她没有想起来春笋,那小丫头现在会在哪?想起来春笋胳膊上一条条青紫交加的伤痕,何沐默默往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