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害怕
大厅内的氛围在北辞答应了皇帝当那个劳什子的将帅之师后，有名明显的感觉到，隐隐之中的那股杀气，消弭于无形。
看来，是有绝顶高手藏匿在周围，想来应该是皇帝的近身侍卫了。
有名坐在一旁，围观了整场表演。
是的，北辞在演清王，以极为逼真的演技将皇帝糊弄了过去。
皇帝也在演，演自己对这个病弱的三弟还存有爱护之心，如果是真心的，那刚才三杯酒，他定然不会让北辞真的喝了下去。
要知道，对一个孱弱之人，酒绝对是一个催命的家伙事。
有名嘴角扯了扯，藏在面纱之下的几分嫌弃之意，没有让任何人发觉。
似乎是心有所感，她抬头看上皇后，她居然在皇后的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鄙夷。
而大厅内的所有人，此时此刻的目光都在皇帝的身上，谁会去看皇后？
见有名看向了自己，皇后的脸上重新挂上温柔的笑意，朝有名点头示意。
有名同样朝皇后点了点头。
而此刻，皇帝的目光从孱弱的北辞身上转移到了一旁的有名身上。
“王妃身体可还好？”皇帝的话语突然变得温柔了些许，他收起了帝王的锋芒，此时此刻，似乎是真的在问候自己的亲人，过得如何，吃的怎样。
有名下意识的朝北辞看去，见北辞朝她露出了笑容，并且微微点了点头，有名知道，该轮到自己表演了。
“禀皇上，臣妾一切安好，不敢牢废陛下挂心。”有名顺势匍匐在地上。
开玩笑！皇帝刚才喊了王妃的名字，定是认识王妃的！此刻他们相聚如此之近，皇帝如果不是个大近视，多看几眼，定是能发觉自己是个冒牌货！
到时候龙颜大怒！岂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平民能承受的住的？
有名果断将脸埋在地上。
“起来吧，十几年未见，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皇帝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收了回去。
将袖子甩到身后，皇帝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有名与皇帝之间的这十几步的路程，正如这十几年的光阴，每时每刻，都在远离。
有名瞥见皇帝走了，这才缓缓直起腰，搀扶着北辞的双手微微颤抖，掌心发汗，毕竟她刚才是真的心惊胆战，生怕露馅，然后一个人头不保。
北辞知晓有名的惶恐，藏在衣袖与岸桌底下的手，轻轻覆盖在有名紧张到颤抖的手背上，将温暖的力量传递给了有名。
好一会儿，有名才定下了心神，不再颤抖。
作为一个现代人，该有的心理素质，其实有名都具备了，只是在这种至高级别的场合，尤其是在封建制度下，万人之上的人，对着自己说话，而自己正在假装成他的一个故人。
随时会被拆穿然后被封建制度连骨头的吃掉的风险，让有名都不得不低下了头。
酒过三巡，皇帝皇后回了宫，北辞也喝的醉醺醺，呼吸微弱，似乎差点就要离世了。
等到皇帝离开后不久，北辞也被扶进了房间休息。
这时，一名太医背着医箱，说是奉皇上的旨意，来给清王料理身体。
太医在门外站着，屋内只剩下了有名和北辞二人。
北辞缓缓睁开双眼，一晚上的演戏让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双眸通红。
他轻声道：“这一劫，我们算是过了。”
有名的眼睛也有些发红，这一晚上，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陌生家庭的冷血无情。
上一世，她没有家，福利院就是她的家，里面大孩子欺负小孩子，脾气坏的欺负脾气好的，她都习以为常。
这辈子，她有了爷爷，爷孙二人相依为命，在这个吃人的世间苟活，有名体验到的是极致的家庭温暖。
而这帝王之家，嘴上说的各种关心对方的话，手里做的事，却是条条都将对方往绝路上逼。
“待会儿太医会进来把脉，到时我会用内力将气息打乱，如此才不会被识破我是假装的。明日你再用内息帮我疗伤便可，不必忧心。”
忧心？谁忧心他了？
有名心里莫名的吐了个槽。
而北辞看着有名红了的眼眶，心里却是一阵暖流涌过。
说着，北辞突然吐了口血，这是硬生生用内力在体内造成冲撞，导致气血虚弱不稳的假象。
有名伸手想要帮他擦掉，但北辞摇了摇头，目光虚弱又温柔的看着她，道：“今晚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这里自然有人看着。”
“进来吧！”北辞躺好，虚弱的朝着门外喊道。
有名替北盖好被子，转身离开了。
即便北辞不说她也知道，这太医，明面上是皇帝派来诊治清王的，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监控。
只要清王身体孱弱，病入膏肓，甚至一病不起，那皇帝就不会再对清王起疑心，甚至是下手。
想到昨夜弥漫在大厅的杀气，有名一阵冷汗发起。
即便是她，也无法从那样的杀气中逃脱。
由此可见，在这个世界，皇宫内的侍卫身手是真刀真枪的，并不是像电视里演的那种都是一打就晕的。
回到院中已是夜深，老人还未入睡，而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等待着有名回来，桌子上放着他亲手做的粥，已经不冒热气了。
“爷爷！”有名喊了一声老人，老人这才从走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老人起身，伸手拉住有名的胳膊，让她坐在石凳上，自己则是将粥推到有名跟前，说：“娃，饿了吧。”
似乎又是察觉到粥已经凉了，老人又将粥挪回来，准备起身去给有名换一碗热粥。
有名看见这碗粥，不禁红了眼眶。
此前几年，因着她每日都会在晚上睡觉前练功，所以老人都会在晚饭后煮上一锅粥，来填补有名深夜的饥饿感。
看着眼前这碗粥，虽然已经冷了，确是热的。
而那宴会上发生的一切，虽然饭菜是热乎的，但都是冷的。
有名不禁感慨，上天这辈子赐予自己一个这样的家人，她甚是感激。
有名抢过老人手里的碗，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碗冷粥喝了个干净。
“爷爷，没事，粥冷了也好吃。”
“你这孩子，慢着点吃，屋里还有，不够再添。”
老人准备起身去给有名添粥，却被有名拦下。
“爷爷，这么晚了，你要早点休息，这样才能身体棒棒的，长命百岁！”
“爷不放心你啊，以往你在铺子里做事，总是早早的就回了家，爷看着你，心也沉在了肚子里。可如今，你在这王府做事，看你那上司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个好商量的，你这女娃装好看是好看，可他们让你这样穿，肯定是有图谋的！这么晚才回来，虽说同在王府之内，可爷看不见你，不放心呐！”
老人字字肺腑，有名听着十分动容。
“放心吧，爷爷。在这王府之中能有什么危险？就算有危险，也不是我一个女娃当出头鸟啊！”有名如此安慰老人。
老人摇摇头，“那你身上这血迹是怎么来的？”
有名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淡黄色的裙摆上染上了一片鲜红。
这应该是方才北辞内息紊乱吐出来的血。
“是其他人的。放心吧爷爷，我没事的。再说了，自保之力我也是有的。”有名将手臂抬起，秀了秀自己的肌肉。
氛围在有名的有意搞怪下，轻松了许多。但老人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娃啊，万事小心为上！爷就你一个亲人了，爷一定要走在你的前头才行！”
“放心吧爷爷，您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我最好的照顾啦！”
聊完天后，爷孙二人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日，有名赶了个早，来到北辞的门外，轻声道：“大人。”
“咳咳——进来吧。”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浓烈到引起强烈不适的中药味儿。
北辞躺在床上，失去了血色的唇，惨白无比。
有名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太医的身影，便径直走到北辞身边，提起他的手，双掌相对，为他传送内力，运功疗伤。
“为了打消那位的顾虑，这病且得装上半月，这半个月，恐怕得辛苦你了。”北辞不再咳嗽，只是言语间十分虚弱。
看来，内息紊乱的后果极为严重。
“大人言重了，为大人做事，是卑职的本分。”有名的回答十分官方。
“那太医恐怕是受了指示，开的药，药性极为猛烈，如果是真的王爷，估计这次就难逃一劫了。好在昨日我扮作王爷，这药虽猛，对我这健康的身体却不起作用。”
北辞的声音虚弱之中竟然带着些想要求安慰的祈求，有名怀疑自己的听错了，但看着北辞那双期待的双眼，有名十分疑惑。
“是药三分毒，即便对大人身体无害，可大人还是要好好调养的好。”有名敷衍的安慰道。
北辞的眼眸黯淡了几分：“这次若我侥幸不死，便要为王爷揽下教育兵将的差事，这件事，将王府推上了一条不归路啊。你跟着我，不知是福还是祸。”
“能跟着大人讨口饭吃，那自然是福。”
“昨夜如果我没处理好，可能今日乱葬岗上又会多出几百条无名尸身。这样的日子，你害怕吗？”
有名迟疑了些许。
北辞道：“无妨，我想听你真实的想法。”
有名这才开口道：“一开始，的确是怕的。可后来，看着大家聚在一起虚与委蛇，几番难辨真假的话，就能决定未来的命运，这种将性命捏在别人手里的滋味，确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