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让我试试
狱卒冷冷扫了他一眼，丢下木棒，走到另一侧和同僚商量：“上头正火大……姑且不论此人所言是真是假，若真吃了败战，多你我几个替罪羊也不是没可能……”
几名狱卒浑身打了个冷颤：“我先去通禀。”
苏明在一边竖起耳朵，眼眸里逐渐亮出异彩，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
青阳县。
这里是东征大将军的临时驻地，开战已经五日了，战船却不得寸进，依旧在海岸边徘徊……
军中大营内，东征大将军和两位副将，正急得焦头烂额，满面愁容。
首座的东征大将军李蒲汉，是一位面色稍显倦怠的魁梧大汉，身上的甲胄还未卸下，沾着些咸湿的水汽，应该是刚刚到战船上巡视了一番。
“咱刚又转了几圈，好几十个军士晕船，都返回岸上的营帐歇着了，要咱说，都是怂包！”
“船也开不动，人也不行，这仗怎么打？”
李蒲汉开口说话，蒲扇大的手掌拍在矮脚桌上，深陷的眼窝里满是疲倦。
他是军旅出身，说话粗糙，相比之下，营帐中的另外两人倒颇有些儒家之风了。
一个摇着扇子，面色白皙，束着华贵的云纹银饰发冠，他是工部侍郎甘景松，颇通战船制作之法，在他身侧，还跟着两位国字脸的工匠，那是他拉来的下手。
“风高浪急，将士们多出中原，最多也只是打过江河的水战，不适应海战，晕船……这不是大将军你的罪过。”
“船跑不快，这是天时不合，不是大将军你用兵的过错。”
甘景松皱着眉，轻声开口。
李蒲汉的脸色愈发难看，求助似的望向营帐内的第三人，大景不良人的千户，杨绍章。
杨绍章不急不缓，理了理他的官服，飞鱼白云纹饰，这是五品官的标志……不良人是直属陛下的机构，行监察百官之职，享有诸多特权，但品级普遍不高，就连身为领袖的不良帅，也堪堪享三品官俸禄。
这是皇家制衡百官的手段，在大景朝，一二品官，皆是只有封号却无实权的虚职，三品官，一般就是实权官员的巅峰了，如大景宰相、不良帅，皆属于此类。
杨绍章整理好官服后，方才似笑非笑的说道：“陛下在乎你的理由吗？”
李蒲汉脸色又白了一分，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密，景丰帝继位以来，足足二十一年，国策皆以休养生息为主，如今国库充盈，却引来了诸多觊觎，北有蒙元国的骑兵虎视眈眈，西有异邦人士兴风作浪，南有蛮子盘踞一方，东有流寇频频袭扰……
这一仗意义重大，是景丰帝继位以来的第一仗，若是打赢了，便可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彰显大景朝国威；若是无功而返……
李蒲汉不敢多想，就像杨千户说的，陛下不在乎什么理由，只在乎结果，赢了就是该赏，无功而返就是大罪过，让边境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怎么看？堂堂大景朝连个流寇都收拾不了？
“顺便一提，大帅他老人家对你不太满意。”
杨绍章敲了敲桌子，他口中的大帅，指的自然是不良帅。
李蒲汉咯噔一下，心中压力越来越大……
他出生开国大将李将军府上，将门世家，自幼熟读兵法，志存高远，年仅三十岁便封东南兵马总督，凭借李府和不良帅的关系，李蒲汉积极游说，恳请不良帅举荐他担任东征大将军。
若是此战大胜，便可光耀门楣，军中威望大增，未来官路定是一片坦途。
现在倒好！
战船迟迟无法推进，这不仅损了皇家颜面，也辜负了不良帅的信任……
“我已经尽力在研究战船改造之法，李将军切莫心焦。”
“我带来的这两位，都是成名已久的能工巧匠，已经将战船测算完毕，用不了多久……”
甘景松出言安慰，他是户部侍郎，本不必亲自前往前线，但此事干系重大，龙颜一怒，他恐怕也脱不了责。
李蒲汉看了两位工匠一眼，心知不过是安慰的话，要能改造的话，早弄好了，何必让他白白在这里等五天？但眼下能仰仗的，也只有工部的人了。
“报！有个叫苏明的工匠，声称有战船改造之法，可令战船十日之内抵达东海三岛，直捣流寇大本营！”
一个卫兵小跑进来，高声道。
营帐内的几人，脸上顿时露出异彩，尤其是两位老工匠，想开口问一下这个叫苏明的工匠是何方神圣，但想到几位大人物还没开口说话，两人也不敢先开口。
“苏明？是何人？让他进来！”
李蒲汉眉头舒展，立刻说道。
紧接着，一个双手戴着铁镣铐的人走了趔趔趄趄的走了进来。
“他是因为制造战船进了死牢的人犯。”押解苏明的卫兵立刻介绍道。
人犯……营帐内的光亮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
“人犯苏明，既有造船之法，为何藏私到现在？以致贻误战机！”
李蒲汉的声音大得像打雷，震得苏明脑瓜子嗡嗡响。
老官油子了……先恐吓一番，扣个帽子。
苏明站定，环视四周，一口咬死：“我死牢悟道，在生死之间想到了造船之法。”
接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苏明理了理思路：“海战的战船，不可再如内河水战一般，用船桨当作动力，海面上风高浪急，必须装上风帆……就是在船上竖起几根杆子，绑上大大的布，借助风力航行。”
苏明尽可能形象的将帆船描述出来。
甘景松身边的两位工匠垂手而立，听闻后连忙抱拳道：“万万不可，风高浪急，战船本就如一叶扁舟，若再加上风帆之力，说不定会让战船翻入海中。”
“再者而言，战船自西南向东北航行，海上刮的是南风，这本就是逆风，加上风帆，岂不越来越远了？”
两位老工匠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否决。
还是思维定势啊……谁说逆风就没法航行的？改变风帆角度就行。
苏明心道，不过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大胆！竟敢戏弄本座，来人，拖下去……”
“让他说完。”
话最少的杨千户忽然说道，饶有兴趣的看向苏明，眼眸中释放出些许鼓励的神色。
苏明吃下一颗定心丸，长出一口气，对李蒲汉道：“烦请大将军借个算盘，再备些纸笔……”
李蒲汉点点头，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把他身上镣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