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记(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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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松仁栗子糕

不管是宋宴也好,还是宋老夫人也罢,这祖孙两个都是聪明人,当即也听出来,宋老夫人只能宽慰他几句,“你将清平郡主当成了眼珠子,太后娘娘又何尝不是把她当成了天上的星星?就算是你能一直养着她,替她遮风挡雨,可几十年之后,却也是要走在她前头的。”

“等到了那时候,她一个姑娘家的,谁来照顾她?”

“太后娘娘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你放心,她老人家不会看错人的。”

楚王也只能笑笑。

宋老夫人又问了楚王妃几句,并没有耽搁太久,这才要他们俩儿下去说话。

她心里知道,楚王与宋宴的关系一向算不上好,况且又隔着辈,若不是有要紧事儿,楚王断然不会冒冒然前来。

宋宴将楚王请到了苜园书房。

等着吴光刚出去关上门,楚王就已经迫不及待道:“熊质朴的账本子在你手上?杜家那几个人是你的人?”

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若还藏着掖着,那也没什么意思。

宋宴微微颔首,“正是”。

楚王只道:“琳琅啊,方才查良河来找过我了,你我叔侄之间也不必藏着掖着,你想要的是什么?顾莞不进宫吗?”

宋宴淡淡道:“不光如此,既然我能查到顾莞和顾念溪的身份,相信有心人要查,一样能查到她们的身份,她们是罪臣家眷,按说十二年前已经没了,如今要是身份暴露了,只怕难以收场,我想要王叔您帮她们造一份假的户籍。”

说着,他看了眼楚王,意味深长道:“从前我以为王叔您寄情风月,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想必这样的小事儿应该是难不倒您吧?”

楚王宛如没听懂他的话外之音似的,“户籍倒不是什么大事,琳琅,可还有别的要求?”

宋宴似笑非笑,“王叔觉得我应该还有别的要求吗?”

楚王语塞。

方才他过来之前一路上都很不安,前些日子熊质朴那个蠢货弄丢了账簿之后,他是惴惴不安,上头写的是清清楚楚,何时何地收了谁多少银子,又给了谁多少银子……他的名字是赫然在列,若皇上真的查下来,他矢口否认,可顺藤摸瓜查下去,还是能查到他身上来。

两个月之前,熊质朴还给了他两万两的银票。

宋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那宋宴为何什么都没说?

若论起亲疏来,楚王与宋宴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及不上皇上与宋宴的,暂且不提他们是亲舅甥,打小宋宴便十分喜欢跟在皇上屁股后面,皇上很是疼惜他。

楚王这一路上都没想明白,不由得想到外人说的那些话——宁国公宋远是个有本事的,可与当初的老宁国公比起来却是差远了,倒是宋宴颇有老宁国公的风采,小小年纪就位居兵部侍郎,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过不了几年,只怕是了不得。

到底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年郎,又是自己的晚辈,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楚王从前可从未将宋宴放在过眼里,可如今不由得思量起来……宋宴这话说一半留一半,到底是要做什么?

苜园里,吴光也问出了同样的话。宋宴淡淡道:“……我为何要与他把话说这么清楚?若是问的清楚了,他有了防备,又该怎么制衡他?楚王既与查良和交好,想必还与朝中不少人关系过密,正好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免得打草惊蛇。”

“那皇上那边……”吴光不解。

在他看来,这件事怎么着也得提醒皇上一声,自先太子去世,皇上继承大统后,待楚王是愈发亲厚。

宋宴只道:“不必提醒皇上的,皇上只是对朝政不大感兴趣,可不代表很多事情皇上心里没有数……对了,叶七最近怎么样呢?”

说起叶七,吴光愣了一愣,连他都觉得叶七极为不对劲。

前些日子叶七又去了一趟金陵,到了今天还没有回来,听暗卫所说叶七一直在金陵找人,至于铺子,田庄的事儿是一概都不管,到了最后,吴光低声道:“……叶管事来过两趟,说是想给您赔个不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宴笑了一声,“叶管事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我倒是好奇,有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叶七这般魂牵梦萦。”

若想要去打听,不是打听不到。

但他不是一个好八卦之人,若是叶七想说,定会来找他的。

他刚送走楚王,宋老夫人又差人将他请了过去,“……楚王过来可是有事儿?我年纪大了,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好多说什么,可琳琅啊你要记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什么时候都得小心行事。”

“旁人只看到我们宁国公府荣耀无双,却没看到我们宁国公府是如履薄冰啊!”

说起这些事儿,她老人家面上是半点笑容都没有,早三十年,她时常与老宁国公讨论朝堂上的事情,还是很有远见的,可自从老宁国公去世后,她就一心礼佛,再也没沾染这些事儿。

可她明白,功高盖主,儿子平庸些也未尝不是好事。

人人都说窦太后疼宋宴像疼眼珠子似的,甚至越过了那些皇子们,可那又怎么样?

当年先皇在世时已是年事已高,顾忌儿子宋远,将儿子宋远丢到了辽东,将自己扣在京城。

三年前皇上继承大统后,她不是没有听人说过皇上想调宋远回京,可窦太后不许。

如今朝堂之上,仍是窦太后当家。

宋宴自知道祖母在想些什么,轻声道:“祖母,您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您难道连我也不相信?”

“自然不会。”宋老夫人拍拍他的手,柔声道:“我怎么回不相信你?只是瞎操心罢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对了,阿溪前两天差人送了些松仁栗子糕过来,我觉得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说起顾念溪,她老人家脸上也带着笑,“这孩子最近送来的糕点不如从前甜了,直说我年纪大了,还是少吃些甜的,这松仁栗子糕我觉得比宫里头做的都要好,入口细腻,满口留香。”

她对顾念溪好,隔三岔五就派人送去些金簪子,金锞子,琉璃珠子这些小玩意儿,顾念溪也是投桃报李,整日变着法子往宁国公府送好吃的。

这不,往年宋老夫人是最怕热的,每年到了夏天都要瘦一圈,可今年硬生生被顾念溪喂的还胖了两斤。

宋宴尝了一口松仁栗子糕,连他这种不爱吃糕点的也吃了两块,最后直颔首道:“味道是不错。”

祖孙俩儿就着栗子糕讨论了好一会儿,等着回到了苜园,宋宴则派人给顾念溪送去些蜜瓜。

这蜜瓜是从新疆送来的,和京城常吃的甜瓜不一样,新疆因日照充足,所有的果子都很甜,能够送到宁国公府的东西那品质就更不用说了,定是一等一的。

其实蜜瓜是与荔枝一块送过来的,可他却是留了个小心眼,东西慢慢送,得叫顾念溪晓得他的心意。

金银财宝之类的,顾念溪向来不稀罕,这当厨子的,就是贪一个“吃”字。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顾念溪收到蜜瓜时正在因为银子犯愁。

她想的很简单,姐姐如今住在查良和的院子里,若是与查良和闹翻了,姐姐住哪里?

她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可如今一个小院子里住了六个人,大半的地方都用来待客,虽不算拥挤,但与宽敞也是沾不上边儿的,所以,她想为姐姐买个院子。

她这铺子里的生意看着是红火,之前她也很满意的,可真将银子拿出来清一清,却发现只有三千二百两银子,在京城里要置办个位置差不多,两进两出的院子,最少也得要一万两银子的,到时候再这里修修那里补补,又是大几百两银子砸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有。

顾念溪只觉得脑袋疼。

官妈妈板着脸教训道:“……你向来花钱不眨眼,觉得自己赚了些银子就大手大脚的,又是买这又是买那的,像是银子从天上掉下来一样……这下子到了要用钱的时候就知道着急了吧?”

埋怨归埋怨,她也是懊恼不已,早知如此,她就将那些傍身的银子多带些的。

当初上京之前她生怕银子放在自己身上不安全,藏了个隐秘的地方,只带了盘缠进京,没想到如今却见着姑娘为了银子愁的睡都睡不着觉。

顾念溪是愁眉不展的,“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定下那几匹好料子,也不让多宝阁送那些古玩瓷器过来了,还是妈妈说得对,什么都是虚的,唯有银子捏在手里才是真的……别说是两进两出的院子,只怕连个小院子都买不着,难道以后真叫姐姐和咱们挤在一起?”

官妈妈认真想了想,总觉得顾莞就像是天上喝露水的仙女似的,挤在这小院子里……好像有点不合适,她身边还带着好几个丫鬟,这哪里住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