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登船
太虚宗身处玄丰大陆气候环境最为恶劣的汇寒州,周边并没有其他比邻的岛屿,说是与世隔绝也不夸张。
数十年如一日的寒冷和与外界难以往来,导致汇寒州上都没什么人。
一开始太虚宗在此地开宗立派也并非是别无选择,恰恰相反,这不毛之地,倒是其第一代宗主千挑万选后做下的决定。
皆因这苦寒之地与他开创的功法正好相辅相成,对其大有助益。
那位宗主出身低微,天赋资质也只是平常,却是心比天高,并不愿去籍籍无名的门派蹉跎,也不愿去那些大宗门做个杂役外门弟子任人揉捏。
大言不惭道:情愿去做个散修泥腿子,也不去做宗门垫脚石。
也因此狂言得罪了几家门派,受到迫害打压,若是常人,怕是早就在这般针对下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了,他却是越挫越勇,怎么都死不了,天材地宝也自动送上门来,一身气运叫人嫉恨。
入秘境,被群起攻之,也能于万人中夺取秘宝,走投无路落下无底悬崖,也能大难不死,不止境界突破,还悟道开创了独门功法。
那功法,名为太上忘情决。
顾临摇了摇头,光听名字就不吉利。
也不怪他带着偏见,按太虚宗历届弟子来看,也确实不像什么好东西,凡太虚宗弟子,不管入门前如何,随着境界提升,都会变成一副性情淡漠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太虚宗是和尚庙。
其中女弟子可以说是没有,虽然那太虚宗没有明言说不招女弟子,但这几乎已经成了默认的事实。
顾临皱眉看向已经远去的两人,眼中还有些窝火。
他的孩子,自然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东西,无论是宗门还是师傅,偏偏这小祖宗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要去太虚宗。
一个已经没落的宗门。
好说歹说都不能让她打消主意,甚至不惜欺骗自己。
既如此,他也不再固执做那讨人嫌的人,就坡下驴,等她在外面吃了苦,自然就会回来了,好在她身边跟着稳重懂事的昊宸,他也放心了许多。
而已经离开顾家范围的顾清绾隔着层层云雾,回首望着逐渐看不清的顾家,眼底含着莫名的光。
此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了,上一世,她直到被夺舍的时候都没离开过这。
按照她自己的规划,她本应该在十八岁生辰礼后,前往上清宗,拜师学艺,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在生辰当晚就遭人夺舍,而那个冒牌货名正言顺顶着她的身份去了上清宗学艺。
想到这里,突然脑中闪过几个画面,顾清绾不由呼吸微微急促,垂在身侧的手也握紧了。
“小姐,是落下什么东西没带吗?”见她停住不动,昊宸问道。
“没有,我们走吧……”顾清绾松开手,隐下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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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玉衡州以北海口,安常海岸。
日头正盛,海岸边平日里只有渔民,今日却是热闹了,人群密集,声响嘈杂,抱怨着这大热天,翘首以盼看向海面,阴凉处挤满了人,都在等候着。
咸腥的海风迎面吹拂而来,远处有海鸟轻点着水面呼啸而过,有些许陈旧的墨色客船静静停靠在岸边。
船身约长十五丈长,阔三丈六尺,不算大,却是这海内往来的重要工具。
玄丰大陆上较大的四个岛屿被广阔浩瀚的大海分割。
东方是神秘莫测,林茂粮丰的永青州。
南方是四季如春,富饶肥沃的玉衡州。
而西方本应该是妖族的领地双易州,那地方只有两季,夏季炎热多雨,冬季酷寒潮湿,但双易州已经无故消失许久了。
北方是终年积雪覆盖,生灵稀少的汇寒州,此外还有一些零碎的小岛分散在各个州边。
州与州之间距离遥远,靠着御剑飞行怕是在半路就要灵力耗空坠落,运气好附近有小岛还可以捡回一条性命,运气不好,怕是要沉溺在这个无边无垠的大海里。
顾清绾三日前就来到这里,因着船只还未到岸才耐心等到今日。
岸边有六只同样规模的客船,三月来回,去除停靠在岸的时间,有两个半月的时间都在海上航行。
“轰隆--”
墨色客船上发出轰隆的响声,缓慢降下连接岸边的板子。
在岸边等候许久的人见状纷纷拿起行囊上前,顾清绾和昊宸也随着人群涌动过去。
“爹爹,那个人怎么和我们走的路不一样啊?”
虽然周边人声嘈杂,但顾清绾还是听清了这不算大声的话,她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生得玉雪可爱的女童正困惑地歪着脑袋,白嫩短小的藕臂遥指着步履蹒跚走向船舱的少年,好奇地不住朝那处张望。
那少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破烂的衣下能隐隐看到,发黄发黑的破旧绷带缠附着全身,连头颅也没有幸免。
他全身都被严严实实的遮掩起来,只露出一对眼眸,那双眼幽深的如同无波的古井,里头是一片死水。
那少年即使走路踉踉跄跄,脊背也挺得笔直,即使感觉到了周遭人眼中意味不明的打量,步伐亦没有一丝停滞地缓慢向前移动。
“那是货物,当然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可是客人。”
牵着女童左手的中年男子眼睛轻蔑地扫过少年,对那女童解释。
这距离不算远,中年男子的声音也绝对不小,岸边众人无甚反应,像是司空见惯了。
每逢各大宗门广开山门,招收弟子的时候,都会多上这么几个不知死活的“货物”,久而久之,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海上海盗猖獗,因此每逢出海遇到必定要留下些过路财才能安然渡过,船家收取的高昂船费,多数都是拿去孝敬海盗的,以求一路顺遂。
而这高昂的船费,贫穷人家自然是负担不起的,倒也不知是谁开了先例,自此有了把自己作为“货物”上船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