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自己的物种:繁荣如何重塑人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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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漂泊到耕作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许是一个带着饥饿孩子觅食的母亲—偶然发现了一丛在微风中摇曳的高秆草。她剥去长满种子的草头,用手搓去壳,然后吹出谷粒。这些种子太硬了,根本无法咀嚼,于是她在上面吐了口唾沫,在两块石头之间摩擦,然后把得到的糊状物给了她的孩子们。后来,她也许又把一些这种糊状物糊在火堆旁边滚烫的石头上加热。我们就这样学会了食用植物。

以淀粉为基础的膳食改变了我们的饮食方式,从而改变了我们未来的整个发展过程。淀粉价格低廉、丰富而且易于消化,无论在哪里,标准的膳食都是从一团淀粉开始的—无论是以土豆、大米、玉米、木薯、糕点还是意大利面的形式。淀粉具有黏性和吸水性,需要大量的唾液来辅助咀嚼。这个过程甚至被用于世界各地的磨难仪式。西非的巫医们会给那些被怀疑做了坏事的人一把干米,让他们咀嚼后再吐回手中—干米表示罪孽。在盎格鲁—撒克逊英语国家,同样的折磨被称为“Corsned”。在拉丁咒语的威吓下,嫌犯们头顶着十字架,被要求吃一小块大麦蛋糕或圣礼威化饼。如果食物卡在他喉咙里,就证明他有罪。恐惧会抑制唾液分泌,当你读到一位在异国旅行的美国游客被人用枪威胁时的场景描述时,就会很容易理解这种折磨是如何起作用的:“我的舌头开始肿胀,嘴巴开始发干。这种干渴越来越严重,最终我的舌头黏在了上颌上。”[16]用脂肪或油脂润滑过的淀粉是非常容易下咽的,很少有人喜欢吃一顿脂肪能量不足30%的饭。富含油脂的酱汁能给食物带来独特的味道,而蛋白质则因为昂贵而很少使用。这就是为什么不管你去哪里,吃到的食物总是由一团淀粉组成,用脂肪润滑,并配以蛋白质。

大约23000年前,一群人在加利利湖边建造了六间茅舍。他们离开后,水位上升,积水的地面保留下了有机体残片。他们用柳树和橡树树苗作屋顶,下陷的石头地板上铺着草垫,地上散落着150多种种子和水果的残留物,还有鱼骨以及羚羊、小鹿和许多其他小动物的遗骸。那里还发现了一座浅坟,里面有一个习惯使用右手的男子的遗骨,他有173厘米。这些茅舍之间有一块巨大的玄武岩板,牢牢地嵌在沙子和鹅卵石中。显微镜分析显示,这是用来研磨多种谷物的石磨的下半部分,包括二粒小麦(小麦的先祖)、野生大麦和少量燕麦。[17]

正如这张快照所显示的,早在第一个定居社区出现之前,谷物就已经是人类饮食的重要组成部分了。一万多年后,他们的后人纳图菲亚人(Natufians)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座城市耶利哥。耶利哥城不是你想象中的被农田包围的农业社区。相反,它是一个坚固的基地,在那里生活的人们从事着狩猎、采集、蓄养家畜和轮作耕种等多种工作。耶利哥有肥沃的冲积土层,附近有一处泉眼供应充足的水源,足够2000—3000人居住。另一个新石器时代早期的定居点是大约在9500年前在安纳托利亚中部建立的阿塔霍约克。奇怪的是,那里没有墙壁,没有市政建筑,也没有街道。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杂乱无序的单层泥砖公寓,这些公寓有公共的屋顶作为入口,人们通过梯子从屋顶上下来进入自己的住所。[18]这里没有隐私,充满了恶臭和虫害。阿塔霍约克并不是一座典型的城市,它是为满足猎人、牧民、采集者和流耕农民的需求而建立的,这些人没有我们所熟知的市民生活的概念。如果你和我走在迦勒底的吾珥的街道上,我们就会看到寺庙、宫殿和工匠打造的街道;我们将从中理解权力结构,以及这个城市体系是如何运作的。同理,我们在阿塔霍约克的屋顶上会困惑不解。他们生活的物质基础显而易见,但他们的思维方式是难以捉摸的,或者说是难以理解的。城市造就了我们,我们也是城市的产物,但人类还有其他的生活方式。

图4:阿塔霍约克—艺术家的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