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的隐怒
一路上,时间很煎熬。一路上,宫承胥都未拿开顾濛濛身上的外套,就连在小区停车场下车,坐电梯时他都铁臂牢牢抱着她,未有片刻想将她放下来。
明珠湾顶楼,打开稍暗昏朦的射灯,宫承胥才将她放在沙发上,拉下外套,将她满面清泪的小脸露出来。
“没事了,这是我家,你休息会。”他男性的大掌完全罩住她小脸,拭去白颊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仿佛她是手掌心名贵的珍珠。
顾濛濛此刻最感激的是宫承胥,这是她的大恩人!
她抬起手臂随便擦了下脸,见手臂上又是泥灰又是血痕,连忙挣扎着要下地,“我身上有血,会弄坏你家沙发,我站着就行。”
宫承胥眸色变深,心脏上传来他不熟悉的闷痛。这闷痛沉沉的。
这些年她到底受了多少苦,才养成这副谨小慎微的性子?
宫承胥沉默垂眸,将顾濛濛不容拒绝地按在沙发上。
很快,桑平进屋,附在宫承胥耳边低声说话。
顾濛濛竖起耳朵,却什么都没听见,只是从桑平冷沉的脸色中看出不对劲。
“你先去。就这样。”
宫承胥声线冰冷如钢丝。
“我明白了。”
桑平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去。宫承胥扫了眼沙发上的顾濛濛,问道:“你是自己去洗澡,还是我叫个阿姨过来帮你?”
“我自己。”顾濛濛轻声道了声谢,走进过分宽敞的浴室。
她翻看了下柜子上的瓶瓶罐罐,不敢动他的,打开淋浴冲澡,仔细的用手将身上的泥灰和血渍洗掉。
接过桑平送来的品牌女装,宫承胥给顾濛濛送去。
他将袋子放在淋浴室外的墙柜上。
有质感的磨砂玻璃后,劫后余生的女孩正在洗头发,淅沥的水声氤氲着迷人的热度,洁白灯光投射在她身上,勾勒出异常蛊惑的弓形线条,肆无忌惮流溢着她那个年纪独有的美好、干净。
宫承胥的心跳突然有些不正常,只要跨过那面磨砂玻璃,他就能……
他站立着不动,深呼吸一口,缓缓的、缓缓的消化她给予的那份芬香。
片刻后,体内狂热的躁动稍稍平复,他放轻脚步走出去。
他决不想吓着她,决不会勉强她丝毫!
……
洗澡后,整个人都清爽了,舒服了。走出淋浴室,顾濛濛也看见了墙柜上多出来的一袋子衣服。
她心头一暖,拿出来换上,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几个钟头前的恐怖遭遇,就像上辈子的事情。
因为他的保护,她的恐惧在减弱,阴影在消退。
“谢谢你,宫先生。”顾濛濛最讨厌说谢谢,因为这句话最无用,可对他,她好像没有其他更好的表达方法,“如果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告诉我,我一定全力以赴。”
宫承胥心头莫名生出恼怒,如果是对夏剑臻,她也会客气地说谢谢吗?
“恰好路过而已。”
宫承胥冷淡。
“……”
顾濛濛张了张嘴,却因感觉到宫承胥的隐怒,而止住所有话头。
……
深夜两点,大多数人已陷入沉睡,连城市灯光都寂灭。夜色黑中带灰,蒙蒙一片,倒不显得特别深。
顾濛濛睡在客卧,辗转反侧,她身体很困,却一会想到独眼男人那张狰狞的怪脸,一会想到夏剑臻挂断了的电话,一会想到宫承胥……
宫承胥……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他言语间并不怎么动听,可他的行为又无不流露出对她的照顾……
两个小时前,她躺在床上听见他边打电话边出门,听话音应该是在处理独眼男人的事情。
凌晨时分还在奔波,却什么都没告诉她。
她看不懂他。
不久,听见门开的声音,顾濛濛的心突然极缓地、极缓地不正常跳动着,她支棱起耳朵,听着那沉稳的脚步踩在客厅木地板上,听着冰箱门打开的声音……
咬着下唇,顾濛濛支起上半身,思量再三,反正她也睡不着,于是下床打开门。
这间客卧的门正好对着开放式厨房,她手握着门框,看着他在冰箱旁仰头大口灌冰水。
“已经入秋了,还是夜里,喝冰不好。”
“热。”
稀奇的是,他竟放下冰水。
“你刚刚从外面回来吗?”她问。
“嗯。到时候宣判,那只杂碎以前还有案子,起码无期。你和平时一样工作学习。”
他说得那么平静,而笃定。顾濛濛眼眶一热,喉间有些哽咽。
静默了好一会,带着滋滋小火花的氛围在两人间缓缓流淌。
顾濛濛问:“……饿不饿?我看见冰箱里还有饺子,我下给你吃。”
这太像寻常夫妻的对白,顾濛濛脸一热。
他本来是不饿的,可想到她或许是害怕睡不着,于是默许了。
“我要吃肉馅的。”爱吃肉的他。
顾濛濛在心上默默给他贴了个气泡标签。
水滚开,炒个番茄加蛋的哨子,很快两碗饺子就端上桌。
一碗肉的,一碗素的。
宫承胥吃得很快很香,在顾濛濛吃第三口时,他的一大碗就见底了。
“我再给你下一碗吧。”
顾濛濛说。
宫承胥摇头,点燃一根烟,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慢腾腾吃。
烟雾袅袅,弥漫在空气中,仿若喷湿器吐出的湿气。这湿气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魔力。
“……我是不是脸上哪里没洗干净?”顾濛濛被他看得,头越发低。
宫承胥瞧见她耳畔的一抹绯红,冷寂许久的心不由轻轻悸动,他嘴角勾起,“洗干净了,我是在看饺子,味道很好的样子。”
说着,他真的有点心动,问:“还吃得完吗?吃不完我就吃了。”
这怎么可以,这是她吃脏的,有她的口水。
把顾濛濛吓得,三五两口就吃完了。
宫承胥轻笑出声,仅仅是待在有她的空间,他就感到那么轻松自在。
两天了,顾濛濛都待在明珠湾,就像壳里的蜗牛。起初,外面的一切都让她无名恐惧,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理状态也在好转。
尤其是,当系里王院长联系她时,她更加意识到,自己还有学习和生活要继续,她不能永远沉沦,沉沦在深海,沉沦在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