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七年级
爱丽丝
“爱丽丝，我是弗利特医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恐怕你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吧。你刚刚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磕到了头。我觉得你也伤到了胳膊。我们现在要做一些初步检查，看看我们能怎么帮助你。如果现在你能听到我说话，可以睁开眼睛吗？就一会儿，睁开眼睛……”
七年级
我觉得，也许伊莱恩和亚兹说“给我空间”这种话是在惩罚我。她们可能是对我整个假期都在忙别的事而感到恼火；也许还因为我被选中参加戏剧社，和卢克的关系变得更好，她们有些嫉妒。但我相信她们的这些情绪都会过去的。我以为，她们随时都有可能向我这边望过来，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傻傻地扮一个滑稽的鬼脸，对我说：“哈哈！骗到你了吧！”然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做朋友了。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我被晾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可怕位置，她们偶尔向我丢过来一丝微笑，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然后与我擦肩而过，离我远去。我以为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伊莱恩和亚兹与坐在她们附近的另外两个女孩的关系越来越好。她们一个叫萨维·亨特，一个叫艾琳·斯图尔特。艾琳聪明自信，萨维则是让所有人都愿意和她做朋友的那种女生——她高挑而美丽，肤色浅棕，留着一头齐腰的焦糖色长发；她有种天然的自信，穿在她身上的中学校服看起来都像时装，另外她总是在笑。
“她以前和我是一个舞蹈班的。”一天体育课后，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女生赛琳娜告诉我，“萨维，她家特有钱，她妈妈每个月都带她去美容沙龙，做指甲和修眉毛。特没劲，是吧？她根本不是真的漂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也许赛琳娜这么说是出于嫉妒。她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眉毛从来不修，手指甲被她自己咬得光秃秃的。她的皮肤也不是浅棕色的，冬天看上去白里透青，脸上也开始冒出一颗颗青春期的粉刺。
我相信，就算没有去美容沙龙，萨维也一样好看。她美在大笑的样子，还有甩头发的样子，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任何让她烦恼的事一样。
“她特爱欺负人，”赛琳娜小声说，“特小心眼儿。如果你不属于她那个小圈子的话，那得小心了！”
萨维看上去不像爱欺负人的女生，但我还是担心，万一她先是让伊莱恩和亚兹围着她转，然后不理她们了可怎么办？我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但是，万一发生了，她们应该会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友谊，然后回到我身边吧。那个时候，我认为事情还是会好起来的。
我翻了翻我最喜欢的一本青少年杂志里的答疑解惑栏目，想找找挽救一段走下坡路的友谊的方法。栏目里建议我和朋友们把话说明白，和她们一起参加令人兴奋的新活动，回忆曾经共同度过的快乐时光。
于是我照着建议做了。九月末的一个早上，趁着萨维和艾琳都不在，我直接走到伊莱恩和亚兹跟前，带着我最灿烂的笑容，假装自己不在意她们可能会对我冷嘲热讽。
“嘿，”我说，“我知道社区中心新开了一家青少年活动中心，每周四晚上七点到九点半开放，大家可以在里面听歌、跳舞、做运动、做手工……据说还不错。咱们以前不是常说应该开一个这样的活动中心吗？你们想去吗？”
伊莱恩和亚兹以前常常抱怨，说镇上该有个像样的给年轻人聚会的场所——一个听音乐、娱乐消遣的地方。我觉得这里肯定对她们有吸引力，但她们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就好像我刚才是建议她们和我一起编流苏花边或者集邮似的。
“青少年活动中心？”亚兹说，“我不想去，爱丽丝。那太逊了，无聊的人才去那儿呢。好吧，其实我们可能会喜欢那儿，但是我们已经有别的活动了，非常感谢。”
我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就好像被打了脸一样。
伊莱恩耸耸肩，微微一笑，好像她不太同意亚兹刚才的说法。过了一会儿，我瞧见她一个人站在储物柜前，我拿出了最后一丝勇气走上前去。
“伊莱恩？”我问道，“我本以为我们还是朋友。我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和亚兹这么讨厌我。”
她的脸变得通红。“我们其实并不讨厌你，爱丽丝。”她说，就好像在跟一个愚蠢的小孩解释一件复杂的事情，“别傻了！我们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疏远了，好吗？这事很正常。并非我们针对你。”
可是在我看来，她们就是在针对我。她们都是我从上幼儿园开始就认识的朋友，我们聊过彼此的希望、梦想和恐惧。我们曾经在布朗尼野营的破帐篷里一起瑟瑟发抖，夜深人静时小声交流着各自的秘密；我曾经在亚兹祖父去世的时候牵着她的手，为她擦眼泪，在葬礼上穿着黑裙和擦得锃亮的鞋与她并肩而立；我还在伊莱恩的爸妈离婚期间听她反复倾诉心中的苦恼，然后在她妈妈和那个讨厌的男朋友在一起之后继续听她唠叨。
我知道亚兹喜欢歌手哈里·斯泰尔斯和奇巧牌花生酱口味的夹心巧克力棒，知道她从小就想养一条狗，但是因为她爸爸对狗毛过敏，只能作罢。我知道伊莱恩的理想是在巴黎做名模，穿着脚踝上带蝴蝶结的鲜红色六英寸高跟鞋，她还想长大以后嫁给卢克·米勒。要是得不到想要的，她有时候会变得脾气暴躁、郁郁寡欢。可毕竟人无完人，不是吗？
亚兹和伊莱恩也懂我。她们知道，直到现在，我睡觉都要开一盏台灯，因为我怕黑；她们知道我怕鬼，不能看恐怖片，看了会做噩梦；她们还知道我梦想进入戏剧学校深造，希望未来有一天能成为演员。
“咱们以前多开心啊，”我提醒伊莱恩，“一起排练戏剧，我演爱丽丝，你演扑克牌士兵……”
伊莱恩翻了个白眼，耸耸肩。
“我们还是朋友，对吧？”我继续说，“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暂时各玩各的，给彼此多些空间，对吧？”
“你这样没用的，”她咬了咬嘴唇，“萨维不喜欢我们和不受欢迎的人一起玩。我不是说你不受欢迎啊！只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并不是针对你。”
“萨维不希望你们和我玩？”我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伊莱恩似乎有些愧疚，还有些尴尬。
萨维的确成功地让她们围着她一个人转了，这下子她的话就成了她们必须遵守的法律。终于，我们的友谊结束了，一点儿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那时候我恨透了萨维，恨她恨到五脏六腑都疼。
眼泪刺痛了我的双眼。
“你随时可以和你在戏剧社交的新朋友一起玩啊，”伊莱恩笨嘴拙舌地向我建议道，“你不需要我们的。”
“好吧，谢谢。”我苦涩地说，“我只能说，认识你很高兴。”
我再次求助于那本青少年杂志，想从里面找到更多建议。杂志上说如果其他法子都不管用，那么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顺其自然，往前看。好吧，我觉得这条建议毫无用处。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戏剧社的尼克告诉我们，董事会削减了他们的资金，戏剧社因此不得不关张了。就这样，我的新朋友们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他们都在镇上不同的学校里上学。
“保持联系，好吗，爱丽丝？”卢克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着他的座机号码，因为他没有手机。我一直把那张纸装在口袋里，直到它碎掉也没给他打过电话。我不敢。
在圣伊丽莎白中学里，连赛琳娜都已经腻烦跟我在一起了，她开始和科学俱乐部里的孩子们一起玩。
我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们有说有笑。萨维和艾琳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很受欢迎。很快，亚兹和伊莱恩也和她们俩一样受欢迎了。
我呢？我不过是个怪胎，没人愿意搭理我。
我根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