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观棋绝句六首（其三）[1]

寂寞枯枰响泬漻[2]，秦淮秋老咽寒潮[3]。白头灯影凉宵里，一局残棋见六朝[4]。

鉴赏

自从杜甫《秋兴八首》用“闻道长安似弈棋”比喻沧桑陵谷之变，后人递相沿袭，几成俗套。但钱谦益因其特殊的经历，以曾经的局内人而抽身作局外观，言下遂有无穷的感慨，形诸文字也更让人觉得有不同寻常的意味。诗起句就用“寂寞”和“泬漻”两个词勾画出一个局终人散的冷落环境，暗喻败亡的明朝。“泬漻”一词出自宋玉《九辩》“泬寥兮天高而气清”，本是形容天空高爽旷远的词，钱谦益这里却用来形容声响岑寂，平添一层冷清气息。正值秦淮秋深，不说秋尽而说“秋老”，自然地和人事形成对照。更续以“咽寒潮”三字，一股萧条衰飒之气弥漫全诗。第三句“白头”承“秋老”，“凉宵”承“寒潮”，令人联想到唐司空曙的名句“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此联以上句的荒凉之景反衬出白头相对的温情，而钱谦益的“白头灯影凉宵里”却更衬托出一局残棋暗示的绝望。“六朝”这一富含历史兴亡之感的名词，既提示了历史情境的反复相似，同时又寄寓了作者晚年洞悟的世事无常的佛教观念。全诗仅二十八个字，却蕴含着深厚的政治阅历和人生况味，无限感慨尽在言外，给人无穷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