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泡影
偷偷匀下鱼子酱夹进他的面包。
怪不得刚才女仆姐姐备饭中途不时抬起头，下意识往厨房门口瞟，一副生怕有人看见的样子。
亚当不由心生感激！
他对准乌黑鱼子多的地方一口咬下去。
有点咸……
但细嚼便觉浓香回甘，是从未尝过的好味道！
女仆姐姐真棒！
亚当大口咬下面包。
实际上不止面包里多了鱼子酱。
在女仆姐姐浓浓的善意加持下，这顿饭主食菜品的量也大的出奇。
一番风卷残云，面对最后的布丁，就连亚当都觉得肚子饱涨起来，差点没吃完……
挺腰舒缓一下腹部压力，亚当抬起右手擦擦嘴巴，正要起身。
“哈！安吉拉管事不在，这下可以随便挑好吃的啦！”
“幸运！我要一大块布丁！”
“你们不要挤啦！我还要帮安娜姐也留一份儿……”
“话说刚才看到安娜姐，她的脸是不是肿了？”
身前长桌对面传来的女性声音吸引到亚当注意。
亚当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安娜姐’应当就是照顾他的女仆姐姐。
因为女仆姐姐干活效率实在太高。
这几天来自己大部分时间又在睡觉。
所以直到现在亚当也没抓住机会去问清楚对方名字。
但既然对面提到‘脸肿’……
他把餐盘放到一边，蹲着离开温暖的面包炉，凑到长桌边伸长脖子往对面看。
几个和安娜同样身穿黑白女仆装的女仆姐姐站长桌边，一边取菜，一边在闲聊。
“是肿了，听说是今天早上莉莉丝小姐和子爵大人又吵了一架。
子爵大人发了脾气。
正好去送早餐的安娜姐又稍晚了一点。
直接撞在刀口上，然后就遭了殃啦~”最右边最高也最苗条的女仆解释说，一边取蔬菜沙拉。
“又吵？
前天晚上不就因为莉莉丝小姐回来后没第一时间去见子爵大人，所以吵了一架吗？”
最中间最矮也最丰满的女仆好奇问，一边铲了一大块布丁到盘子里。
“这有什么稀奇，你来的晚，所以不知道。
莉莉丝小姐和子爵大人的关系是庄园里众所周知的不好。
被送到帝国之前小姐就总是和子爵大人争吵了。
那时候，子爵大人总是逼着年纪明明还很小的莉莉丝小姐去见人、联姻。”丰满女仆夹了两块全麦面包放进盘子。
“这样？
那我懂了。
帝国没了，莉莉丝小姐原定好的婚姻只能告吹，看来今早也是旧事重提？”矮女仆对小蛋糕下手。
“本质上是，但这次起因不一样。”
“怎么？”
“这次是因为莉莉丝小姐从帝国带回的那个残疾的流民男孩。”
亚当的耳朵立起来。
“救了小姐一命，安娜姐负责照顾的那个小帅哥？”矮女仆暂停取第二块蛋糕的手。
“对，就是他，因为男孩没了手很可怜，又对小姐有恩。
小姐就自作主张，把蛮珍贵、一直被子爵大人当作藏品的蒸汽机械手臂拿去给那男孩用了。
子爵大人不愿意不说，还骂了些尖酸刻薄的话。
说什么‘就算给残废安上手臂，残废也还是残废！’
还有‘托小姐的福，园子里又多了一个只会吃饭的没用废物’之类的。”
“那吵到最后怎么了？”矮个子女仆彻底忘记了取餐。
“还能怎么，面包哪有石头硬？
最后又回到根本问题联姻上。
莉莉丝小姐服软，答应过几天就启程去王都和卡洛斯家的大人相亲。”
亚当皱起眉毛，右手手指抓紧木桌边缘。
“卡洛斯大人……
也是位子爵吧？
但不是说他过了六十，一把年纪却还没有孩子吗？
难道是新收了养子？”
“……”
这次高挑女仆没说话。
她眨眨眼，抿抿嘴巴，挑眉投给矮个女仆一个‘你太天真了’的眼神。
之后拿起勺子，自顾自往碗里舀起了浓稠的豌豆浓汤。
矮女仆先是神情困惑，过了几秒，才开悟般眼睛瞬间睁大。
“不会就是和卡洛斯子爵本人联姻吧？”她声音高了不止两度。
“嘘！”高挑女仆赶紧示意她压低音量。
“什么啊！”
矮个子女仆压住了声音，却压不住愤怒。
“就为了联姻和其他贵族交好，不惜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进火坑？
子爵大人他简直就是只活生生的螳螂嘛！是螳螂子爵！”
“螳螂？”这回轮到高挑女仆不理解矮女仆的比喻了。
“不是都说螳螂会杀掉亲人当作食物吗？”
“那是母螳螂啦，母螳螂才会杀掉公螳螂，当作养育后代的营养……”
“那不重要啦！
总之，子爵大人不但逼着莉莉丝小姐去和老头子联姻，还把夫人也关在屋子里吧？
每次去送饭，看到夫人脸色苍白的样子，连我一个女仆都觉得可怜！”矮女仆越发为母女俩感到不值。
“是这样没错，但实际上子爵大人也不是没有理由……”高个子女仆神色踌躇。
“除了坏和贪婪还能有什么理由？”矮女仆仍愤愤不平。
“这样说不太好……
但你看……莉莉丝小姐是柔顺的金发，夫人是黑色长发，而子爵大人……”
“你们两个！
再闲聊下去，可就没时间吃饭喽！”
另一个一直旁听，且早已取好饭的女仆站在长桌尽头催促起来。
高矮两个女仆只好停止闲聊。
火速完成装盘后，三人一起离开厨房。
亚当松开右手。
实木的桌子被他普通的原装右手压出深深凹陷的指痕……
放好盘子，亚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动双腿回到后院的。
他用右手揉了揉深深皱起的眉心。
听了女仆们的话。
一想到从自己获救开始，这两天度过的幸福生活，其实都是本就在庄园里处境不佳的莉莉丝小姐借由对子爵父亲大人的退让、乃至彻底牺牲自身幸福才换来的……
是由莉莉丝小姐善意构筑而成的小小泡影。
感动与愧疚两种情感便纠缠在一起，化为浪潮，在少年心间奔涌不停。
亏欠的情感，比之前手臂带来穿骨之痛还要难以忍耐。
亚当迫切的想为莉莉丝小姐做点什么。
可是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