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换一种活法
段青云抱着熊辉返回沈家，沈若薇连忙喊来了郎中急救，但已经回天乏术。
熊辉的伤势过重，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躺在那张只有一张草席的土炕上，熊辉慢慢睁开眼睛，几声咳嗽吐出一大滩的鲜血。
一旁的沈若薇看着这副场景，眼眶湿润，于心不忍。
熊辉紧紧握住段青云的手，另一只手伸向袖口之中，慢慢拿出了一块偷偷藏起来的彩带。
脸上翻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大，大哥，那狗官还不知道我藏了一块绸子，哈哈，笨蛋。”
“兄弟，别说了，大哥一定把你救过来。”段青云已经泣不成声，心疼不已。
熊辉摇了摇头：“哥，你让我把话说完，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生在这个世道，命如草芥，活的如蝼蚁一般，太累，太惨。哥，你答应我，不可如此活下去，一定一定，要让兄弟们活的像个人，不可把命随意再丢了。”说出此话，熊辉已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血液流干，皮肤惨白。
“好，哥答应你！”段青云全身颤抖的说道。
熊辉将那块小的可怜的丝绸缎子塞到段青云的手中，嘴角微微上扬。
“青云哥儿，我好想再吃顿饱饭啊。”
闻言，沈若薇连忙跑去厨房，端来一些吃食，当走进房间的时候，熊辉已经气绝身亡，饭食散落了一地，沈若薇瘫软在了地上。
段青云紧紧握着手里的那一段小小的绸子，许久之后才慢慢抬起脑袋。
擦去眼角的泪水，眼眸之中悲伤慢慢散去，转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坚毅。
伸手合上兄弟的眼睛，目光犀利的说道：“小辉，你放心，从此之后，哥一定不会再让兄弟们不明不白的死去。你的仇，我一定报！”
段青云脸色微微一变，对着几个兄弟说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我等生于这般世道，若把命交给这个世道，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别人脚下踩踏的蝼蚁，你们愿意这么活着吗？”
徐大年，薛中逵，程虎咬着牙，最终狠下神色，齐声开口：“不愿意！我们不愿做蝼蚁，我们要为小辉报仇！”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换一种活法！”
“但你们要记住了，这段时间不可生事，不可挑衅官府，我不要再有兄弟枉死了。等时机成熟，我们就为小辉报仇雪恨！”
“听大哥吩咐！”三兄弟齐齐抱拳，异口同声的说道。
“去找些木头来，咱们替小辉打一副棺木，立一块墓碑。”听了段青云的话，几个兄弟脚步沉重的走出了房间。
沈若薇看着段青云，那坚毅的目光，冷峻的面孔，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忍不住说道：“段大哥，你不要太过悲伤，人死不能复生。我一定会联系到郭大帅……”
段青云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沈姑娘，你出去吧，我想自己跟我兄弟待一会儿。”
沈若薇点了点头，慢慢退了出去。
段青云的脑海之中，不断闪现出曾经与小辉的过往。
杀牛烤肉的时候，熊辉这小子就一口一个青云大皇帝万岁，还扬言将来一定跟随段青云闯荡天下……
段青云和几个兄弟为熊辉造了一个简易的薄木棺材，把兄弟的尸首埋在了郊外的一处荒地之中。
徐大年几人凑了一些钱，买了一些劣酒，倒在了坟前一部分，剩余的几人回到沈家，在房间中给熊辉设了一个寒酸的不能再寒酸的灵堂。
几个兄弟，拿着挖来的草根，喝的酩酊大醉，哭的泣不成声。
半夜时分，门被轻轻推开，沈若薇推了一下段青云的胳膊，叫醒之后，拉着走到了房间之中。
沈家家主沈阎良正手拿一卷古籍读着，见段青云进来了，对着女儿摆了摆手：“若薇，你先出去吧，我跟青云说点事情。”
沈若薇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出门之后将房门关了起来。
沈阎良一抬手：“青云，坐。”
段青云坐在沈阎良身旁，有些不解深夜沈阎良叫自己是为何事。
沈阎良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开口说道：“白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青云，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找机会投靠义军，为我兄弟报仇。若是没机会，那我就跟几个兄弟上山落草，发展人马，终有一日也是要为我兄弟报仇！”段青云毫无隐瞒的说道。
“就这些吗？”沈阎良几分严肃的问道。
犹豫了下，段青云再次点了点头。
沈阎良却是略有失望的摇头说道：“那熊辉就白死了。”
段青云看了一眼沈阎良，心头一阵不解。
沈阎良起身，双手靠背，思索片刻之后说道：“青云，你可知道，我沈家祖上是什么人？”
“听说是前朝的国相，朝中重臣，也是因为沈家的先辈原因，才让涿州城的百姓免于当年的战火涂炭。”段青云说道。
沈阎良点了点头，面带失落的说道：“本来靠着祖上的蒙阴，就算我不做上龙人的犬牙，也能让沈家在这乱世之中高堂有寿，妻女有食，可我却冒着杀头的风险，不断驰援城外义军，你可知为何？”
段青云思索片刻，慢慢说道：“为的是将来有朝一日，义军可打入涿州城，为我夏人报仇雪恨。”
沈阎良端起一杯茶递到了段青云手中。
“若是光想着报仇雪恨，终成不了大事。你知道有时候，我与义军之人商谈最多去的地方是哪吗？”
段青云连连摇头，呆了一会儿，不明白为什么沈阎良连这些都跟自己说。
沈阎良叹息一声，将头低下，一脸惭愧的说道：“凤来楼。就是咱们涿州城中，上龙人开设的妓馆。”
段青云一脸的震惊，手捧着热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沈阎良自嘲的一笑：“就因那挂了一块上龙人的牌子，整个涿州城的守军都不敢去哪里造次，可是我堂堂沈宅，那些兵匪却可以畅行无阻，辱我妻子！炎夏人之颜面何在，尊严何在，卑如猪狗！”
“青云，你有胆有识，不是普通人。自己想清楚，你只是要为兄弟报仇，还是让我炎夏子孙，不再受冻馁之苦！不再承畜之命！”
那一夜，段青云终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