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明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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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巫婆·公主·王子

盛夏,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关于校园里的浓荫,路灯下的飞蛾,白墙上映照的晚霞,被晚风吹走的哆啦A梦气球,还有淡淡的肥皂水的清香。

除此之外,我的盛夏,从零九年开始,便进入了漫长且热血的奋斗史,而缔造这一切血泪辛酸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个经常拍着我肩膀,告诉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顾夏——我那倒霉催的亲哥。

零九年的盛夏比起零八年,一定逊色很多,但是小小年纪的我,沐浴在大时代的风里,所能记住的只是大人们的欢笑激动与热泪盈眶,而我,只是从响着掌声和呐喊声的电视机旁穿过,飞快拿起桌上顾女士嘱咐的牛奶,蹬上时下最流行的公主款粉色小皮鞋,就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刻,老夏从沙发上激动地跳了起来。

不出意料地,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里,我又遇到了李柏凉——在香香饼干和旺仔牛奶的缝隙间的暑假里新鲜的李柏凉。

他好像刚从空调屋出来一样,周身都是夏天的清凉,带着西瓜味的清甜。不明所以地,那个总是疯傻的小姑娘鼻头一酸,眼睛就蓦地红热起来,那时,我想我大概是被老夏传染了。

后来,我才明白,所有全力以赴的努力,都是容易叫人哭的。

那时,他从文具区挑选水笔过来结账,我猝然跳出来吓他,而他显然对我的恶作剧并不感兴趣,其实,幼小的我早就知道这种恶作剧是一种你情我愿的演戏,可大家都这么捧场,李柏凉为什么不愿意呢?

从小卖部里出来,我开心地端详着手里那支印着路飞的笔,而李柏凉捏着五包印着福娃的软糖,有些傻眼,继而转头看向夏小柠:“夏小柠,你是自己不会买吗?”

“会,可我怕你不会买呀,李柏凉,这里面还有福娃卡片呢,开学记得给我”

僵持很久,李柏凉到底还是把软糖塞进口袋里了,只是那气鼓鼓的婴儿肥,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而“开学”这个激动人心的词,从零九年的盛夏后,便从此失去了它以往的所有意义。

上四年级前,我对开学有着非同常人的期待和兴奋,这让老夏一度产生“吾儿乃人中龙凤”的错觉。

可是,零九年的那个暑假就好像一个终止符,隔断了一切瓜熟蒂落的缘分。

李柏凉和顾夏本该和我同届的,这全怪我那从小就不靠谱的哥哥——大灰狼顾夏,不仅吃了我的外婆,丢了我的小红帽,还抢了我的水晶鞋。

没错,这就是我的亲哥,一个本该叫“夏小桉”的汉子。

四年级那年,他被喜欢的女同学婉拒——“你的名字好像女生哦”,便死缠烂打着非要爸妈给他改名字。

虽然爸妈都觉得这非常没必要,可是在顾夏的坚持下,还是莫名其妙地替他办了。

顾夏很神奇,从小到大,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办好所有莫名其妙且大可不必的事情。

后来,他凭借小学四年级的水平和语文课代表的才华,随了我妈姓,改名叫做“顾夏”,我常常为他感到庆幸,没能和李柏凉家的猫重名。

也正是在那年,strong哥学会了骑脚踏车,而他那可怜的妹妹便自动成为了他的脚踏车挂件。

每当40度高温渐渐收敛的傍晚,顾夏便不由分说地提溜我出门,我极不情愿地低吼,脚刹后撤。

我妈也从厨房出来制止顾夏,而老夏却捧着西瓜,不以为然:“让小柠看着他哥也行,这一天到晚像个野猴子似的”

“我又不是唐僧!”我持续脚刹。

“为了我的安全,妹妹”顾夏笑着把我轰了出来。

那段时间,人们总能看见老夏家俩傻孩子,大热天推着脚踏车出门,一个志得意满,一个满腹牢骚,几天下来俩人默契地晒个黝黑。

而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在运动场附近,我总是能遇到李柏凉,相当合情合理地。

然而,我当时还不太明白,幸福背后往往蛰伏着更大的危机。

我低估了顾夏的虚荣,尤其是在李柏凉面前,真是该死的火星撞地球。

刚学会骑脚踏车的他,从李柏凉身边转了好几圈以示炫耀。抬轮,单手,加速,带人(我),好是风光了一把。

我在顾夏的后座上如坐针毡,奈何那时的我还受其掣肘。我们兄妹二人绕着李柏凉转了好几圈,挑衅的意味极其明显。

而李柏凉就静静地看着顾夏装X,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微笑,直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这倒是把顾夏整得十分恼火,非得怂恿李柏凉来试试。

那时,李柏凉只比脚踏车高一个头,漫不经心地接过顾夏手里的脚踏车,不仅轻松地骑起,甚至还脱把,帅得不是一点两点。

我在一旁连连叫好,被我哥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顾夏就是那种人,所有失败的装X,他都要坚持不懈地做到完美,那时,我要是有现在一半的脑子的话,我都会赶紧撤得远远的。

可惜,人总是在跌倒之后,才知道坎在哪儿。

为了炫耀车技,顾夏骑车带着我潇洒几圈后,便“一路顺风”地栽进小区观景台旁边的旱坑里。

路边的垂柳也随之踉跄了一下。

奇怪的是,顾夏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我却完全动弹不得。顾夏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在坑里顽强匍匐,拼尽全力向外呼救。

看着他英勇无畏又徒劳无功的辛酸模样,我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说实话,那时候我真以为我要死了,我也以为顾夏也要死了。

当时李柏凉因为对顾夏的幼稚行为感到无语,便走掉了,听到我的哭声,才赶过来“救”了我们。

当年的日记是这样写的:“巫婆把公主推下了悬崖,王子听到了公主的呼喊,义无反顾地赶来救了公主,从此他们终于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然而———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医生说要住院才行,我爸说得留级,我立马声嘶力竭地喊到:“不,我要上学!我要上学!”

当时,医生都快被感动哭了,对我爸说:“现在,这样的小孩真不多了”

以至于后来,我爸经常感叹:“你小时候学习的那股劲哪儿去了”

到现在,我都视顾夏为我爱情路上的第一道坎。顾夏不服:“那对柏凉来讲,我简直就是他的杀毒软件啊”

想想那段时间,李柏凉常常被他妈拉着,来我家送土鸡蛋,那是他外婆从老家送过来的。

很长一段时间,李阿姨隔三岔五就会送一些东西过来,但小孩子的我,一直以为,她是来我家看热闹的。

“这孩子就得好好补补,什么核桃,花生,牛奶的,都补脑的”

我妈就只是笑着,连连说“是的是的”

李柏凉一向坐不住,三两分钟之后就不耐烦了,偏偏李阿姨是个话痨,我脚上打着石膏,被一旁的始作俑者顾夏嘲笑。

那时,我却完全没有心思和顾夏斗嘴。

“李柏凉,老师有没有给你换新同桌啊”我忍不住问他

“没有”

“那有没有让你给别的同学指导功课”

“……”

我心凉了一截。

“是不是已经轮到你讲故事了”

“……”

又是一阵沉默

我心想,完了。

那是语文课上的小活动,每个人讲一个小故事,我讲的是小时候和李柏凉一起去山上采果子的故事。当然,李柏凉是被李阿姨逼着去的,我采的果子比李柏凉多得多,偷偷往他篮子里塞。

他倒不领情,很不乐意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很重吗”

而我的故事主题叫“分享造就友谊”

然后,每次语文课,我就天天等啊等,等着李柏凉的故事是不是也和我有关……

我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呜咽着问“那……邬雅有没有和你一起放学回家”

“……”

李柏凉很平静地坐在沙发上,即使他不说话,我也知道了,他竟然和邬雅一起回家!

我瞬间哭了出来,扑腾着那条尚好的腿,嚷嚷着“妈,我要上学,我要上学!”

李阿姨看了一眼我那打着厚重石膏的腿,咂了咂嘴,连连摇头:“呀,不可能的”

我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至今犹记,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那天,我哼哧哼哧哭了很久,李阿姨也跟着乐了许久,我只记得睫毛哭湿,险些抬不起眼,只模模糊糊看见李柏凉离开时的身影,我一度怀疑他回头的迟疑,是我多年来的臆想。

因为我妈说,那天我在人前很丢脸。

现在想想,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呢,因为那是我的第一次感情危机。尽管从小到大,李柏凉身边环肥燕瘦从来就没缺过,但是,他一直避而远之,好像在说:“你们都是妖怪,贫僧尚有使命”

然而,就是在三年级那一年,调换位置时,李柏凉前面坐着一个特别漂亮骄傲的女生——邬雅。

当她把位子搬过来的时候,我在心里念着咒语:“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神奇的是,她好像真的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桌子怎么拉都拉不动,我惊喜竟然真的有效哎。

可是万万想不到,天杀的李柏凉竟然去帮她搬桌子了!

等他们都坐好时,邬雅转过头来,对李柏凉很优雅地说:“谢谢”

李柏凉淡淡地说:“不用”

但是他却脸红了,看着他绯红的面颊,我心如死灰,脸色愈来愈苍白,当时我们后排有个很顽皮的男孩,他戳了戳我:“邬雅真好看哎”

我转身对他凶巴巴地说:“关我屁事

他一脸委屈,声音颤颤地说:“夏小柠,你咋啦?”

我依旧很凶:“关你屁事”

后来,我倒看出来了,这个邬小雅,她就是别有用心,不是胶带没带就是笔没墨水,不是水打不开就是题不会做。

每次邬雅转过身去之后,我都会对李柏凉语重心长地说:“这么丢三落四,不好”

李柏凉望着正在给他灌输思想的我,说:“那你什么时候,把你手里的笔还给我”

后来放学之后,邬雅总是想和他一起回家,我就在一旁一直佯装翻东西。

看到李柏凉起身要走,连忙背起书包追上去,很多次,我们就这样三个人一起放学回家。

好在中途她不得不撤退,那时候我心想,我爸买的这个房子真是伟大。

再后来,就是我腿摔伤了。

我腿伤好了之后,再去上学,就再也没见她和李柏凉一起走了,有一次放学,我在学校门口遇见李柏凉,假装还在生他和邬雅一起回家的气,气呼呼地背着小书包就往前大步流星地走。

李柏凉追上我的速度,走在我旁边,突然问:“你是换了个新腿吗”

我瞥了他一眼:“那个邬雅怎么没和你一起”

李柏凉淡淡地说:“又不顺路,为什么要一起”

…………

总之,我的暗恋明谋史,也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