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合同工
这是又要给贾冰做翻案文章?
两个人极为不解。
那贾冰招你惹你了,翻来覆去的折腾个没完。都快被揉碎了。
“哥,你为甚这样说?”
少杰把来时路上看到的说了出来。
“你们还不知道吧,贾冰那个老婆是个不识字的农村人,他们是同村,又是邻居,原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孙少杰看两人不解,顺嘴给两人科普了贾冰和他老婆的故事。
贾冰上大学时,唯一的老母亲无人照料,全靠他现在的老婆照顾。
但那时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同村邻居而已。贾冰在大学爱上了同班的城市姑娘,可他母亲坚持让他和邻居姑娘结婚,还以死相逼。
这一点上,同是农村出身,贾冰却要甩那高加林几条街。
贾冰在爱情和孝心之间选择了后者。结婚以后,他才知道,在那些困难的岁月,他爱人为了照顾他母亲付出了太多,于是越发的感激。
天长日久,他越来越觉得,他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于是,老婆变成了爱人。
“他真伟大!”田晓霞有感而发。
“屁!”孙少杰不屑一顾。
“他老婆才伟大。一个村姑为了所谓爱情,竟敢那样的奋不顾身,不顾邻里非议,常年累月照顾别人母亲。
不但伟大,还很勇敢。
就是有些傻!若不是运气还不错。怕又是个悲剧收场。”
孙少平不愿意了。
“哥,你怎那样说她。”
这就是只读书的坏处。
“怎?不该说吗?两人太不对等。连约定都没有,那女子就像扑火飞蛾,若是所托非人,你可想过那个后果?”
“她那是为了爱情!”
“爱情?能吃还是能喝?拿青春赌未来,一辈子弄不好就轻掷了……”
田晓霞站出来帮腔。
“你太庸俗了。爱是纯洁的,爱情没有甚对不对等,看准了人就不怕!”
“话是不错,但是废话,根本无法执行。人是能‘看准’的吗?全凭运气。”
“你就不会坑俄。”
“呵!大言不惭,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你强词夺理,爱情……爱情……”
“爱情是什么?多少钱一斤?老祖宗教过这个?”少杰一连串的反问,让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知道这个词儿是谁、又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吗?”孙少杰奇兵突出,“舶来品而已。外国的东西,能信?”
“你……”
“你什么你,看事情要追本溯源。
学东西之前,要先弄清楚他们的来源与背景,要弄明白别人教这些东西给你目的倒究是什么,要分辨清楚是不是在里面掺了毒药。”
“那诗经里还有呢!”田晓霞不服。
“引经据典?那要先弄清楚一点,诗是什么?那是浪漫。你们翻翻历史,看看里面都写的什么?”
孙少杰索性一次说透。
“早在西周时就发现,社会和国家要和谐稳定建立良序,不能够指望人的情感。因为情感不稳定,是不可靠的。
因此,西周将情感的作用排除在社会设计之外,建立了礼制。用社会秩序来保证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国家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依赖于人的情感。
而后不断的与时俱进。
汉时讲忠孝,宋明清讲三纲五常,如今讲奉献……从头到尾,两千多年的历史,依赖的都是忠孝这个社会制度。
几千年来,无论治国与治家。
从来不谈感情。
除了那些文学作品里,比如诗。
现实里,父母和子女谈的是孝,兄弟之间谈的是悌,夫妻之间谈的是和,邻里之间谈的是睦,从来不谈爱。”
这一通话说下来,至少以晓霞和少平如今的水平,是驳斥不了的。
于是,不甘心的田晓霞奇兵突出,开始从引起争论的起因——贾冰夫妻的故事入手,打算扳回一城。
“贾冰那些事,你是怎知道的?不会是瞎编的吧。”
呵!还真是要强呢。
“黄原又不是第一次来。
俄还是侦察兵,收集信息是本能,了解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喜欢卖弄的小诗人而已。”
孙少杰随口胡诌。
“有些勉强。”两个人都不信。
“好吧,黄原是咱家乡,像诗人这类害群之马,肯定早晚都是要打击的。提前了解一些,知己知彼。”
“越说越离谱。”
“你们不信俄也没办法。”孙少杰索性耍赖,然后转移话题。
“别管那些细枝末节。现在让咱们重新回到重点。从刚才那个‘新编草船借箭’里,你们看出来一些什么没有?”
“啊?”
翻了几架山都,锅灶早就凉了。
“唉,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其实挺普通一个故事,最大的包袱是火箭。
但若想取得预期效果,却是要注意两点。一是孔明的前后反差。
这就要用到表演功夫。之前他表现得越是信心十足,越轻描淡写,后面爆雷时的反差效果越大。
第二呢,就是在转折的时候。
鲁子敬说‘船里有些热’那里。你们想想那时情景,若是听众还没有笑,讲故事的倒是先笑了,还会有效果吗?”
“也不一定啊。”田晓霞提出异议。
“若是把‘讲故事’作为故事的一部分,观众没有笑,讲的先笑了,表演再夸张一些,旁边的捧哏配合一下,演讲者本身就可以是包袱的一部分了。”
孙少杰倒是有些惊愕了。
后来说相声、演小品的,倒是常用这个方法。没想到还挺有天赋。
“你脑子倒是转得快。但俄怎么觉得,你似乎总在跟俄唱反调呢?”
“没有!”田晓霞坚决否认。
“算了,暂时不与你计较。少平,你觉得晓霞刚才说的对吗?”
孙少平想了想,“若是按故事调讲来说……有些偏离主题。故事调讲,重点是故事,一切都要为故事服务……”
田晓霞见少平说起来吧啦吧啦的,没完没了,就悄悄挥了挥拳头。
孙少平忙改口,“……当然,若是作为小戏的一部分,还是很有看点的。”
有些熟极而流。
孙少杰头疼。
由于自己参与,他们认识得有些早,少平在被欺负中长大,应该是有心理阴影了。
别搞砸了。
想想也不至于。他已经那样精心安排大哥的事了,贺秀莲还不是来了?
不过,问题又来了。
世界收束?
若是真有,自己不但得小心,还得另外想辙才行。别白忙活一趟。
“好了,认识到这一点,就很好了。故事调讲,表演是故事的一部分,是为故事服务的。那么第二点呢?”
“中心思想!”田晓霞抢答,“这俄熟悉。故事要做升华,不能一笑了之,听完要让听众感受到一些什么。
比如这‘新编草船借箭’。
什么经验主义,什么固步自封,什么骄傲自满,什么与时俱进,等等,都是可以升华进去的。”
好吧。
讲政治,是这个年代人的特点。从小就耳闻目染,熟得很。
“嗯,都知道抢答了,看来教育还是有效果的。”孙少杰做欣慰状。
“嘁!”
“没说的,在下就提前恭贺二位旗开得胜!时间不早了,俺老孙去也!”
“哈……记着还有那贾诗人的故事没讲呢!”晓霞撵着喊。
“好!回去跟你们讲。”
月亮又升高了一些。
街上行人已经不多了,路边的街灯在这样的夜晚透出一种别样的孤独。
孙少杰步速极快。
赶到第一招待所时,正碰上田福军送商全出来。李建国随后亦步亦趋。
“田主任好!商主任好!”
孙少杰紧走几步,敬了个礼。
“好嘛,说曹操,曹操就到。”
商全哈哈大笑,转头对田福军说:“还是你跟他说吧,我年龄大了,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您比俄都结实。”田福军笑道:“那是你的兵,俄这算不算越俎代庖?”
“他不是喊你叔的嘛,这小子还装模作样喊‘主任’,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孙少杰只能装作听不懂,站在旁边听他们自己掰扯。
李建国拉他到一边,小声交待:“你明早就出发,回石圪节加紧落实那两件事。其它先不要管。”
“有情况?”
“上面等结果。尤其是青贮,事关今后全市的工业发展方向,很重要。”
“不是有石油嘛。”
“嘛什么嘛,那得投入多少?储量又不大,哪有这个见效快。”
“那倒也是。只是批发站还好说。
那青贮……玉米、豆秧、花生秧都还在长,动不得。要不,俄先用青草、薯藤、柠条先做一些看看?”
此时不是后世,粮食吃不完。玉米都是整棵收,甚至还可以直接毁青。
这时敢那样干,肯定打翻在地,然后再踏上一脚,想超生都不可能。
“这个办法好。”李建国赞同。
“还有,上面发了通知,眼下的重点是抗旱,农资调拨是重点。过去了就要开始忙青贮的事,你要加紧。”
“明白!有个事儿请示一下。”
“你说。”
“石圪节那个批发站,业务上俄想用公社食堂的那个胡德福主导。那些司机跟他关系都不错,有利于开局。
另外,其它人也是如此。俄想以他为主安排,大约也是主要用当地人。
但有一点,那些人不占单位编制,签一份合同就行,算是单位雇佣的临时合同工。您看呢?”
“有什么考虑?”李建国皱眉。
“新事新人没负担,也没掣肘。成了,单位可以择优录用,也可以另行委派;不成,解除合同就好。”
“这倒是个好办法。”李建国沉思一会儿,“没有先例……这样,我先考虑下,主要是看如何落实。”
两人勾兑完毕,回头却惊奇发现,那两位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后。
不用说,肯定是全听到了。
“那个……啊……”
“你倒是敢想!”田福军出声呵斥道:“哪有这么轻率就用人的?俄看还是缺练,以后就呆石圪节好了,事做不好别回来。商主任,您看呢?”
“我看倒是个好办法。”商全表态。
“合同工……嗯……这提法不错。不过,合同工也要有个合同工的编制。建国,让石圪节报编制表上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