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酒楼
梁王驰马带着林晚到了醉锦楼。林晚下得马来抬头看那酒楼,只见一大块匾额挂在门楼上,上书金色的“醉锦楼”三字。楼高三层,每一层楼角上都挂着锦缎堆的红球,看着很是喜庆。
梁王刚下得马来楼里的掌柜便迎了出来,向梁王行了礼笑说:“殿下请进,昨日吴管家定下的酒席已备着了,只等殿下安座便上菜。”
梁王只点了点头便向楼内走去。
掌柜又向林晚笑说:“小姐请进。”林晚笑着点了点头也跟着进去了。
酒楼里的人或坐或站都向梁王和林晚望去,梁王自是面不改色内心毫无波澜。林晚却有些不自在,她不喜欢这种众目睽睽的感觉,脸上少不得装作平静的样子,双手掩在袖中却紧握着。
掌柜引着他们去了三楼最靠里的雅间,林晚跟着梁王推门进去了,那掌柜在门外告退了。
林晚站在门口打量着房中摆设,只见当中一大红木圆桌却只摆了两个圆凳。四周垂着淡青的帘幔,都用同色绳结系了起来。又见左边设着一又长又大的软榻,榻上铺设如意祥纹锦毯,又放着个云纹方形锦枕,榻下摆着个不高不矮的脚榻。软榻后壁上挂了幅锦鸡牡丹图。
屋中右边在壁上绘着海上群山日照壁画,壁画前设着一案,案上放着盆巾香胰等物。案的右侧又放着个雕花梨木的衣架子。
而屋内正前方是用一月洞门隔出来的一个小隔间,门上垂着两副竹帘,现下已卷上系好了。隔间门两侧各有一高几,几上放着青枝缠花长颈瓶,瓶内插着嵌红珠的干树枝。隔间内窗户半开,外面的阳光斜斜照在墙上。窗前设着一茶几,几上放着炉壶杯盏茶叶等物。几左右各放着一把红木交椅。
林晚正看着,已有伙计端了茶水进来,而梁王已在窗前站着了。那伙计垂着头将茶水放在桌上后说着:“殿下和小姐请喝茶,饭菜马上便来”,说完便退出去了。
林晚看着那壶茶忽觉有些内急,看了看梁王背影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他开口。却不想梁王余光瞥见了,他也不回头,只看着窗外说:“你去吧。”
林晚微红着脸出去了,去问了伙计在何处方便,待完事出来只觉一身轻松。她刚走上三楼就听见有调笑声,像是从不远处的房间传来的。她从那房间前过,从虚掩的窗缝瞥见,几个人正压着一个极好看的女子强行灌酒,又听见有两个人在一旁起哄笑说“灌啊”,“按住了”等话。
林晚停住了脚,见那女子满脸羞愤,眼中带泪尽是绝望。她向梁王所在的那间房望了望,见隔得不远,便大着胆子将窗户一下推开,大声喝倒:“你们放开她,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干什么?”
屋内的人都停了动作看向她。只见屋中桌前坐了两个身体肥胖,油头圆脸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那高个的开了手中折扇笑道:“哟,好个美娇娘,陈月楼她可要救你呢!”说完用扇掩嘴笑起来,那矮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被按着的陈月楼,趁不防咬了一个按着他的人的手,骂道:“呸,不得好死的东西。”还没说完那被咬的人就打了他一巴掌。
林晚这才发觉那陈月楼竟是个男子,只是长得也太妩媚了些。她见他挨了打心中燃起怒火,转身一脚踢开了门,朝着陈月楼走去。那按着陈月楼腿的人上前来拦,林晚一个侧身向那人腰间一踢,那人倒在了坐着的那两人身上。那两人忙将那人推开,起身骂道:“废物。”
两人起身就向林晚走去。林晚正将一人反手按着,余光瞥见,将那人一推,脚上用力一踢,他撞在那高瘦二人身上。那二人不防,脚下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嘴中骂骂咧咧的。还按着陈月楼的两人见状忙松开了,赶去扶摔在地上的二人。
门外已围了许多人,那掌柜早就来瞧了一眼却不敢管,跑着去请梁王了。他在门外弯腰拱手急道:“殿下,林小姐和人打起来了。”
梁王听了转过身来,沉着眸子走出门来。其实梁王早听见响动了,只是不想管,谁知竟是林晚。梁王沉着脸走来,围在门边窗边的人都闪开了。他进得屋来扫了一眼屋内,便看着林晚沉声唤道:“林晚。”
林晚正想去扶陈月楼忽听见梁王唤她,转过身去,见梁王站在门口,又见屋外围了一堆人,倒不好意思起来。她低着头去了梁王身边,咬了咬唇说:“殿下怎么来了?”
梁王看着她低垂的脸说:“本王不来,谁给你收拾烂摊子?”
林晚头垂得更低了,梁王见了皱了皱眉,冷声道:“抬起头来。”林晚立马抬起了头,对着梁王扯了扯嘴角。
而那两个一高一矮的人早被扶了起来,先还不信是梁王,细看去却被梁王眼风一扫吓得跪了下去,那四个小厮也忙跟着跪下了。
那两人都是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只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才敢作威作福的,素日也听闻过梁王威名,被这一吓忙磕头道:“梁王殿下饶命。”
梁王也不看他们,冷冷道:“滚。”
那些人忙爬了起来,挨着门框溜了。门外掌柜又将围观的人请散了,那些人见着梁王在,也不敢多看都走了。
林晚见了笑道:“殿下好厉害啊。”梁王没什么表示,只看着林晚。
这时陈玉楼上前来向林晚拱手道:“多谢小姐出手相救。”
林晚忙说:“我也是借着梁王殿下的势才敢帮你的,你该谢殿下的。”
陈玉楼又向梁王弯腰拱手道:“多谢殿下。”
梁王却不理,只向林晚道:“走吧”,说着便转身跨出门走了。
林晚见陈月楼脸上露出难堪之色,犹豫了一会儿后笑向他道:“殿下不是看不起你,他只是这个性子,你别多心,我先走了。”说完出门去追梁王了。
林晚进得房间来,见桌上已摆上各色菜品和碗筷酒馔等物,而梁王正一脸阴沉地坐在桌旁,她见了微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时,那掌柜来了,感觉到气氛不好他也不敢抬头,垂眼问道:“殿下饭菜可需要热一热?”
梁王也不看他好一会儿才冷冷道:“不用。”掌柜如蒙大赦,忙告退下去了。
林晚在离桌几步远处站着,垂眼打量着梁王黑色的鞋子,想着梁王或许是因自己借他的势逞能,又让他替自己收拾了烂摊子而生气了。
梁王直直看着她,冷声说:“你认识本王多久,如何就知道本王是什么性子就敢在人前胡说。”
林晚听了这话不知为何觉得心里酸酸的,忙福身下去,说道:“殿下恕罪,是小女僭越了。”
梁王本没生气的,只是想提醒一下林晚,可现今见了林晚这样,心中忽燃起了一把无名火,遂执壶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心中这才稍稍平复。他见林晚仍半蹲着,皱了皱眉说:“起来,净手,用饭。”
林晚柔声说:“多谢殿下”,说完起身垂着眼去净手了。
梁王看着林晚背影,眉头皱得更深,遂用手背压了压眉心又起身去将门虚掩了。
林晚听见关门声,也不回头只专心洗着手,正拿帕子擦着手见梁王进来了,忙退到一旁。
梁王用林晚洗过手的水将手净了。林晚垂眼看着忙另取了帕子递给梁王。梁王接过拭干手,又将帕子放回了原处。
梁王看了看林晚,缓了缓声音说:“走吧。”林晚说了声“是”跟着梁王去了桌旁,见梁王坐下后才小心坐了。
梁王动了筷,林晚才拿起筷来捡眼前的东西吃着,也不敢抬眼打量梁王只着眼于菜桌。她心中乱糟糟的,自然没心思品尝菜品味道。
梁王见林晚夹了片鸭肉,便倒了杯花酿递给她,若是平常林晚会拒绝的,可今日她惹得梁王生气,怕梁王着恼忙接了过来。
梁王说:“这鸭肉配花酿倒还不错。”
林晚勾了勾唇说:“多谢殿下。”她将酒杯送至口边,微闻了闻觉得酒香中带着淡淡的花香,只是不知是什么花香。
这时,梁王抚着杯口道:“是桃花。”
林晚抬眼看向梁王淡淡笑了笑,心中却想着原来是桃花啊,怪不得酒色带粉。想着便喝了一小口,酒入喉不辣,在嘴中还略略有些甘甜。她又夹了块鸭肉放入口中,吃着觉得鸭肉很是清爽,肉质回甘,将鸭肉吞尽又将杯中剩下的酒都喝了。
梁王见她喝完又替她满上了一杯,她道了谢将这杯也一口一口地喝了,喝完便觉脸上有些烧。原来这花酿是采的今年打头开的桃花酿就,刚喝着虽不怎样,后劲却足。
梁王见林晚脸上泛红也不再给她倒酒,林晚自己也不敢再喝,只吃着饭菜。不多一会儿,她便觉得头有些昏昏的,碗碟杯盘都在晃动,遂摇了摇头却觉更晕了,看向梁王只觉他也东摇西晃的。她的手也不听使唤,握不稳筷子,掉在了桌上。她看着傻笑了几声,便侧头向地下倒去。
梁王眼急脚快,一伸长腿将脚垫在了林晚脑袋下,林晚的脸还在梁王黑色的鞋子上蹭了蹭。
梁王摇了摇头起身,想着这酒量也太差了,便弯腰将脸蛋红扑扑的林晚打横一抱,转过身向软榻走去,轻轻将她放在了上面。
林晚这醉酒一睡便是几个时辰,睁眼看周围环境昏昏暗暗,惊得坐了起来,忽又觉得头有些痛。她转头向外看去,只见帘幔遮掩看不真切,又想着梁王去哪里了。
她忙掀了身上的薄毯下得榻来,撩开帘幔出来,见梁王正坐在窗前的交椅上,以手支头闭着眼睛。窗外的夕阳洒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哪里还能想见之前的冰冷。
此情此景,林晚脑中忽冒出“斜阳冉冉春无极”一句来,又想这斜阳怎会如此神奇能将人变了模样。
梁王听见动静睁开眼来,正呆呆看着他的林晚正好望进了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她猛地一惊。一阵风来将梁王周身的柔软吹散,连同她心中的绮思一起消失得了无踪迹。
林晚忽听一阵一阵沙沙地声音从窗外传来,她心中好奇步入隔间从梁王对面绕到了窗边。只见窗下是一片竹林,竹枝正随风摇晃,细长的竹枝相依相伴发出“沙沙”的响声。又一阵风来拂动着林晚的乌发,她沐浴在夕阳之下,迎着黄昏的风只觉神清气爽,恍若要羽化登仙一般。她又看见竹林周围许多房屋瓦舍,大多飘着缕缕炊烟,又见一燕子飞来,嘴中衔着食,飞进了檐下的泥巢,将食物送进嗷嗷待哺,叽叽喳喳叫着的雏燕口中。
林晚忽觉有些心酸,不由地回想起往昔和爹娘哥哥生活的情景,她红了眼,很想让娘抱一抱她,想听娘笑着唤她“阿晚”。她又想起梁王在身后,忙眨了眨眼想将泪水逼回去,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落在了她放在窗楞的手背上。
梁王不知何时起身站在了窗前,他垂眼看着林晚手背上的眼泪,伸出手指轻轻拭去了。林晚愣愣的,梁王指腹上的老茧滑过她的皮肤酥酥麻麻的,竟一直从手背传到了她的心里。她猛地收回手,抬起来擦了擦眼晴。
梁王将收回的手握成拳背在身后,抿了抿唇,喉结滚动了几下,看着林晚的侧脸柔声说:“想家了?”
林晚抬眼看他,两人眼神正好相撞,林晚忙移开了眼,梁王虽未移眼可身后的手却握得更紧了。林晚舔了舔唇,转头看向那燕巢说:“自然是想的。”
梁王转头看向远处说:“是第一次离家吗?”
林晚想了想说:“不是,早几年也曾离家过。”
梁王又问:“去了哪里?”
林晚勉强勾了勾唇说:“去了乡下祖母家中。”
梁王也不再问了,两人默默站了一会儿,他便说要带林晚去西市,二人同骑一路去了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