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坟墓中孤独的野魂

“你好奇我们世界的猎魔人是做什么的？好吧听着，猎魔人，就是指猎杀魔物的人。我们收取低价，帮助付不起钱的村民摆脱怪物的骚扰。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白头发的猎魔人走在白狼的前面。他刚刚的话语是那么地平静，但梦速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感情。不知为何，它在那种平静之中找到了一种传奇的色彩，就是这些并不奇特的话语，好像传递出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这狼转头看向猎魔人，那对眼中带着好奇，其实，它渴望着听这位“猎魔人”的故事，它无比地想要了解他。

接到委托后，他们歇息了一个晚上，此刻早晨，太阳已经升起。

“你的故事又是什么?”白狼跟在他身后，它算是第一次接人类的委托任务。

“很长，没必要去了解。现在我们只需要处理完这个委托，然后拿到一点过路的资金。”

“其实……”白狼挠了挠自己脸颊上的一束紫毛，将想说的话给吞了下去。它将手放到自己的腰包上，那里面平平整整地藏着一些钱币。这位猎魔人的听觉怎么时灵时不灵的？他难道听不见这些钱币碰撞的声音吗？或许他听见了，这只狼这样想着，但他也不觉得一只魔物会拿着货币，对于魔物而言，货币又有什么用处呢？

狼魔物起先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以前它藏着自己过一个关卡时，它发现有钱币的确可以使它过得更加轻松。这样做工的金属只需要抖一抖，就可以让那些守关的人眼睛直发亮……他们甚至不会过问它的身份，就这样安逸地放它过去了。自此，它总是随身携带着货币。不过，这位猎魔人，估计宁愿相信它装了一袋子的铁碎，也不愿意相信它带了一袋钱币。

对于猎魔人而言，当他说这些的时候，他也不由想起自己的以前——那段骑马辗转的时光。

“嗯，到了，小狼。”杰洛特抬头看向墓园，无论是在哪一个世界，都是一如既往的阴森。片片立起的石碑上爬满青苔，有的破碎半块，地上的那块有半边已经入土。这种地方可太熟悉了，他心中隐隐有了几个猜测。猎魔人低声喃喃：“女妖?妖灵?”

顿了顿，猎魔人回忆昨夜内容，“根据村民的描述，大概率是日间妖灵。”他一边说着自己的猜测，一边查看自己身上的物品，“恶灵讨厌我们靠近这里。”

猎魔人将恶灵油涂抹在了剑上，然后喝下几瓶魔药，脸上瞬间出现黑色血管突起。这副面孔，或许比怪物更加吓人，黑色的条纹像是血液渗透进了眼白中，不停地流入，然后肿胀。就连梦速看向他时，也惊讶地张大嘴。生物的本能让这只狼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剑也稍稍抬起来些。它不知为何开始警惕起这位猎魔人，它感到一点恐惧。

猎魔人深吸了一口气，提着剑，压低身子，缓步向前走去。一对猫眼谨慎地环顾四周，仿佛是可以透过万物的视界。草木被压倒的声音在他耳中清晰无比，甚至是风吹在上面的丝丝摩擦，他也可以清楚地判断。每一步，他都控制得良好，两脚踏步时朝向身体内侧，随时都可以转身，以防止妖灵突然出现。

徽章一震，猎魔人知道是时候了。他在一瞬间确定了妖灵出现的方位，随后向侧面转身一躲，顺带将剑拉至腰间一划。猎魔人恰恰好躲过妖灵的利爪，而那银剑则穿过了妖灵的身躯。不管在哪一个世界，这虚化的身体还是如此烦人。猎魔人用漆黑的眼注视着距他不足三尺的妖灵，这个妖灵身穿轻纱，半腐烂的狰狞头颅中似乎燃着绿色的火焰。猎魔人没有掉以轻心，面对非人的怪物，他没有必要摆出标准的架势，但他的每一剑必须够快，够狠，够准。

为了创造机会，他腾出一只手捏出一个紫色的法印，嘴巴张开，随时准备念出咒语。妖灵迟疑了一会，在猎魔人身边缓缓地兜着圈，猎魔人也调整自己的脚步，确保自己的正面一直对着她。此时，猎魔人微微眯起眼，时刻注意这火焰的方向——在无风的情况下，一但这绿色的火焰与妖灵的身体形成的夹角过大，就证明她的身体前倾，同时也证明她要俯冲过来。

那火焰果真变化了角度，猎魔人看准了时机侧身躲开妖灵向前伸来的两爪，立刻向下俯身将紫色的印记拍在地上。妖灵几乎是背对着他，猎魔人便放弃了自己身体上的平衡在蹲立的状态从下向上挥出一剑。妖灵被击中了，背后的轻纱割烂一块，飞溅而出一些像是骨头碎屑的白色粉末。猎魔人立即向后翻滚，以求拉开距离获得充足的时间恢复平衡。

妖灵吃痛地喊叫一声，猎魔人有些不适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他并没有为此而分心。他站起身，口中无言。猎魔人感受到自己身体之中的血液沸腾起来，世界的一切仿佛变得比之前还慢。他和妖灵，就像是怪物对怪物。猎魔人将自己的剑稍稍提上来，现在妖灵已经被实体化，他的每一记重斩都可以对妖灵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他再一次深吸一口气，尝试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他的血液可以沸腾，但绝对不能鲁莽。

“需要我帮你吗？”梦速在旁小声说道，猎魔人没有看它，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算这只狼再怎么娇小，它也毕竟是魔物。并且，面对这只魔物，猎魔人的徽章曾不止一次剧烈颤抖。这只魔物的魔力非常强大，猎魔人摸不清深浅，这样倒也是摸底的机会。猎魔人向后退了一步，而梦速则上一步，手中幻化出一把紫而透明的魔力弓。它拉弦瞄准，妖灵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但已经晚了一步。

利箭破风，神圣魔力在其中一箭射穿妖灵的手臂。这只狼兜帽下的眼变得严肃，它本是想要去射那妖灵的头盖骨的，但妖灵的速度比它想得更快。妖灵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再一次俯冲向猎魔人和梦速，当两人举剑正欲迎接之时，妖灵在他们面前变成了灰色的气雾。直觉打在梦速脑海中，它下意识向下一躲，余光看见猎魔人回旋身子，银刃斩向自己身子的上面。这只狼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只见它单手撑地，腿部发出金光，向自己身体后方猛地一踹。

剑刃和脚同时打在妖灵的身上，妖灵发出痛苦的哀嚎，但眨眼之间又消失不见。猎魔人感受到风拂过自己的后腿，立即转过身，却发现妖灵已经快要贴近自己。没有时间挥出下一剑，猎魔人立刻单手捏出一个法印，嘴中轻念道：“阿尔德。”磅礴的力量从他身前释放而出，妖灵立刻被冲飞到一旁，在空中胡乱抓着手才勉强维持住平衡。猎魔人谨慎地看着妖灵，脖子上的吊坠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他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想要翻身，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股强劲的冲击力击在他的肚腹之上，将他强行甩出去。猎魔人只能在空中调整姿势，尽可能减少受伤，纵使如此，他也仍撞碎了一块墓碑，石块砸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脸上出现了几道血痕。但除此之外，他倒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可这让旁边的魔狼稍有失神。这只魔物慌忙挡下两爪后立刻拉开与妖灵的距离，但妖灵穷追不舍，魔物只好停下来迎战。

梦速向后一退躲开妖灵的横扫，剑上白光闪烁，它立即进一步向前抵住了妖灵的肩膀。妖灵扭过自己的身子，梦速也顺着她移动的方向摆动自己的剑，随后将剑后拉。妖灵见梦速向后一退，便将自身向前移动，而此时梦速又转变步伐，一个垫步将剑突出。这剑算准距离，刚好卡在妖灵腋下，阻止了妖灵抬起的爪子落下。梦速继续向前快走，剑上再一次闪过白光，梦速抬手向上一划，妖灵的一只手臂便被它斩断飞到空中燃起绿色的火焰，在这绿火中消散。

可在这一刻，这只狼分心了，它看向了正在起身的猎魔人。而就这一瞬间，妖灵压低身体一口咬在这只魔物的肩膀上。随着紫色的血液溅出，梦速发出一声惨叫，它瞪起眼将脖子伸过去咬住妖灵的脊椎骨，腾跃起来将妖灵给压在身下。这头狼直接将妖灵的脖子咬碎一半，没握剑的手亮出爪子划拉开妖灵的头颅。妖灵不停地嘶吼，那狼的眼中发出光芒对准妖灵，只见梦速张开嘴，狼嚎顿时传遍四周。杰洛特的徽章剧烈地抖动起来，都快打到他的下巴，他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立刻提起了自己手中的剑。现在这位猎魔人不止要提防这只妖灵了，这头狼，他一样要小心。

梦速用爪子不停地撕着妖灵的头颅，灰色的粉末在天空中不断亮起绿色的光芒。在妖灵的嘶吼中，它突然将剑高高举起，那剑上散发出神圣的力量，重重刺入妖灵的头颅。最后一声嘶鸣慢慢消失，整个躯体都化作绿色的火焰消失不见。这种火焰不会引燃他物，甚至令人感到寒冷。梦速停了下来，眼神突然布满恐惧。它捂住自己的肩膀，感到疼痛，它不喜欢这种感觉，不断颤抖着。

“还有理智吗？”猎魔人试探性地问道，那只狼小声地回答：“我在。”猎魔人这才放了心，放下剑看着梦速起身走到自己身边。梦速的手中亮起金色的光芒，它让杰洛特靠近他，那种光芒便治愈了两人。这样强悍的治愈魔法，即使是猎魔人也不由惊叹。这只狼保持着光芒抬手，靠近杰洛特脸上的伤疤，但却没有任何变化。这只狼疑惑地眨眨眼，突然意识到眼前人的年龄很可能比自己想象得更大。

“不用了。”猎魔人推开梦速的手，金光也随之消散。梦速看着杰洛特，杰洛特只是笑着，用他那一点都不使人感到亲近的笑容说道：“我还需要这些伤疤。”梦速听到后也只能陪着他笑笑，虽然猎魔人那笑容一点都不令人感到安心。梦速转过身，妖灵的气息已经消散，它嗅了嗅，这儿已经没有多少魔力的气息。猎魔人蹲了下来，猫眼扫过周围。他注意到了两组脚印，通过泥土恢复程度，他判断出有一组大概是一两天前留下的，这脚印向前延伸不远，转而向后回去，步伐凌乱，很可能是酒馆的老板，而另一组要更早一些，步伐规律……猎魔人沿着这脚印走去，一直走到一个棺材前。

棺材上布满灰尘，木板上面满是伸出的木屑，细闻，潮湿的木头味。猎魔人将手伸出去，轻轻一捏就将其捏断一块。猎魔人眯起眼，将这块木板放到鼻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气息。他仔细观察这棺材板，用手在上面抚摸过去，在中部找到了被翻动的痕迹，那一块灰尘被蹭掉了，这大概是几天前留下的。猎魔人站起身将棺材板移走，里面却是空空如也。猎魔人歪了歪头，招呼梦速跟上他。梦速将头凑近棺材，上面有一个人形的印记，应该是有人躺进去过，那上面的灰尘少得多。

“看形状，留的是长发。”猎魔人这样说。“这一块更白的，是人体。而这一些灰较多的，则是因为头发扫过，当然，也有一些是因为裙子。而且看样子，她是自己躺进去的。”猎魔人指向棺材沿上，也有几道白色的纹，判断像是腿部摩擦。猎魔人心中疑惑更盛一分。按照老板的描述，符合这妖灵出现时间的，只能是这具女尸，但她又好像是自己进去的，难道她死在棺材里面，接着有人挪动了她的尸体？

猎魔人拍了拍梦速的肩膀，示意它一同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