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与李清照

辛巳之秋，在铁岭开红楼文化会。那是由东北三省联办，地点选在铁岭，因为这里是曹雪芹关外祖籍地。这个会议上，铁岭的两位学者驳正了二十多年来流行的“祖籍辽阳说”，获得了重要的学术成果。

我放弃了自己早年的“辽阳俘虏”说，满怀喜幸也到铁岭去朝拜圣地，表达我对雪芹的仰慕崇敬，倾倒折服。

我作了两次即席发言，中间提到了藕香榭，那副对联单单要由湘云口中念出来给老太太听：“芙蓉影破归兰桨，菱藕香深写竹桥。”——说明这是暗用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易安居士）的《一剪梅》的词意：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衣，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求（通行本作“来”，疑是草书致讹）？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休（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藕香”出此。“玉簟”，暗合湘云醉卧的石凳。“兰桨”，即兰舟，不必赘言。云中锦字，那“云”也与湘云之“云”暗切。“月”是一个关键字，香菱学诗，三次拟稿，只为了一个“月”的主题，而句意暗与湘云有关。“西楼”，联系着“红袖楼头夜倚栏”——正是“两地相思”的登楼望远的深情。至于“花自飘零水自流”，那又正是“沁芳”“花落水流红”的全部书的主题，更是一丝不走。

我又指，湘云创词社，因自作了一首《如梦令》，十分得意；而打开李清照的词集，第一首就正是《如梦令》——咏海棠，海棠又即是湘云的象征倩影。

这一切说明，湘云受了易安词人的很大影响。

但换个方式说，就是雪芹暗将湘云与易安相喻。

湘云的原型，恰恰姓李！

梁归智先生听了我的发言，立即悟到这一点，会后作诗咏之。

我因此颇多感叹：做学问，才、学、识固然重要，却还有一个“悟”字，更为难能可贵。

李清照女词人，特有英爽豪迈气，与俗女不同。她命运不佳，传说后来无以为生，只得改嫁（成了后人争议的一桩公案）。而红学中也有湘云两次婚姻之论。何其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