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译论译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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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化”之诠释

有人认为,“化境”中的“化”字含有双重意义,即有形变化义和无形变化义,前者指语符的变化,后者指意义的迁移。当钱锺书说“把作品从一国文字转变成另一国文字”的时候,他使用了“化”的有形变化义;当他使用“化境”时,则采用了“化”的无形变化义。注188持类似意见者不止一人,比如说:化即转化(conversion),也就是“将一国文字转成另一国文字”;化即归化(adap-tation),“既能不因语文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牵强的痕迹,又能保存原有的风味”,“读起来不像译本”;化即“化境”,所指有二:一是入于“化”之境,即“原作的‘投胎转世’,躯壳换了一个,而精神姿致依然故我”,二是尽善尽美(perfection)。注189在笔者看来,“化境”之“化”更多的应该指无形变化义,含义上则多为“入于‘化’之境”,即躯壳有变,精魂却依旧。

又有论者认为,从哲学——美学的角度来讲,“化境”之“化”就是要求译者具有艺术的审美素养和艺术的思维方式。“化”在这个意义上与我国传统诗论及佛家的“顿悟见性”一脉相传。禅家的“顿悟”和佛家的“顿悟见性”即为“化”。注190王宏印也认为钱氏“化境”论来源于佛教里的“化”,但具体指教化与迁化,要求达至“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之高度,在文学创作中强调浑然天成,在翻译中就是没有翻译腔的意思。注191此外,还有论者认为,“化境”之“化”其实就是严羽所说的“妙悟”和“透彻玲珑”注192。将“化”诠释为“顿悟”“妙悟”“顿悟见性”“透彻玲珑”“教化与迁化”,个人觉得其与“化境”在内涵上并不完全等同。

从以上行文中可以发现,在溯源和诠释“化”或“化境”之时,人们颇喜欢引经据典。不妨再罗列一些:有人引清人贺怡孙在《诗笺》中所言:“清空一气,搅之不碎,挥之不开,此化境也”。注193有人认为“化”也许含有“笔补造化”之意并引中唐诗人李贺诗中的“笔补造化天无功”相申说。注194有人引《随园诗话》所谓:“读书如吃饭,善吃者长精神,不善吃者生痰瘤。”注195也有人以为,“化境”之“化”可能来自《中子化盘》《周易·离彖传》《庄子·齐物论》《管子·七法篇》等多种古书,以此为据,有关论者对“化”字释义道:“化”是易与不易、得失兼备的量变过程;“化”包含理想之“化”与实际之“讹”;“化”是“真”和“美”的有机统一。注196如此引经据典,颇有些百“化”齐放。这样做固然无错,但也可能因此而解构“化”之真实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