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西周史丛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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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商西周史丛考全本质检

甲骨文“”字,习见于一、二期卜辞,亦偶见于三、四期。商承祚释其为三1234;容庚释为“肜”1235;郭沫若释为川1236;金祖同读若将1237。这四说由于证据不足,所以信之者颇少。于省吾先生把这个字释为乞以后,研讨古文字者多从之,因此于说影响很大,但是究其实际,于先生释“”为乞之说似有可以商榷之处,所以我们应当先来详细地讨论一下于先生的考释。

首先,释“”为乞,不唯其造字本义不明,而且文字演变上的依据也有可疑之处。于先生指出的周初器《天亡簋》1238、《矢令簋》1239虽然有“”字,但并不能证明其必为乞字。周代玉铭、陶文等有,石鼓文,确与小篆气有渊源关系,可以释为气,可是这些字与甲骨文“”并不相类,说这些字由“”演变而成可能是牵强的。其实,古文字气并不源于“”,而源于甲骨文饩、良等字的表示飘逸的烟和水气的

其次,卜辞里“”用得最多的辞例是“自”,如“自雩十屯”(《合集》5717),“自击五屯”(《合集》9408)等,于先生的考释根本不涉及这类辞例,大概是因为释“”为乞而无法通读这类辞例的缘故。

最后,于先生释“”为乞,说乞()在卜辞里有三种用法。可是验之以相关辞例,这三种用法却都有问题。第一,于先生说乞()训乞求,他认为“兹乞雨”、“乞”、“乞令”等皆其例。其实,卜辞里的乞求字后都系连以神灵先祖之名或丰年之词,从无在“”若“令”之前加乞求字者,并且卜辞表示乞求义恒用字,所以释“”“令”为“乞”“乞令”是不合乎卜辞通例的。“乞雨”之例表面看来可通,但卜辞里只有“兹雨”“兹不雨”“兹小雨”,无一例是“兹”字后加求雨之词者,所以“兹乞雨”亦不合卜辞通例。第二,于先生谓乞()通迄训至,如“乞至五日丁酉”、“乞至九日辛卯”、“乞至佳乙”等,“乞至”即“迄至”。在这里,于先生忽略了“迄”的使用通例。迄固然可训至,如《诗经·生民》“庶无罪悔,以迄于今”1240,《诗经·维清》“迄用有成,维周之祯”1241等皆然。就是现代汉语里的“迄今”一词,迄亦为至义。但是,古今文献里尚未见到“迄至”连用之例,这是因为“迄”已经是至之义了。卜辞“至”虽习见,但只能表明“”并非乞(迄)字。此外,于先生还举《粹编》1250片(按即《合集》11734)为例,说是“丙寅乞壬申,……戊子,乞丁酉,乞辛…”,其实这条卜辞当作“丙寅,壬申,……戊子,丁酉,辛……”“申”字后有一明显的“”字被于先生漏掉。郭沫若在《粹编》考释里释为“丙寅乞,壬申乞,……戊子乞,丁酉乞,辛……”,虽然乞字之释可商榷,但句读文例是对的,于先生的句读实有误,所以《粹编》1250片也不能成为释“”为乞之证。第三,于先生谓乞()训终,如“之日乞㞢来艰”即“言是日终有来艰也”。于先生所引此例见于《合集》1075片反面,此辞本作“王曰㞢㣇其㞢来艰”,后将“其㞢来艰”四字铲划掉(铲划不彻底,这四个字仍可辨认),另在这个位置刻“之日㞢来艰”。于先生所指出的“”字,其实是原“㞢”字的铲划痕迹。于先生所谓的“”的中间短横即原“㞢”字的下横划。只要细审拓片,即可知于先生所说的“”字是不存在的。另外,于先生还将《天亡簋》的“”释为乞,训终,但并不符合铭文原义,亦未得之。关于这一点,将在本文最后部分讨论,在此先不详述。

总之,我们检讨了于先生引为根据的全部辞例,发现这些辞例中有的“”字可能被于先生误释或漏释(如《合集》第1075片反面、11734片),有些辞例中的“”若释为乞,那么无论是训为乞求、迄至或是终归,都将使相关辞例不可通读。于先生关于“”的考释应当说尚有再探讨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