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也许我不应该来

报社“最后的晚餐”今天就要进行。南博收尾工作已经完成，可以随时跟集团交接。

晚上六点半，宏来酒店大河厅八桌宴席开餐。与其说今晚是报社的“最终章”，不如说是领导们的“始发港”。马松林邀请了市里宣传口和集团的领导层，大家欢聚一堂，共话未来，一点看不出离别的伤感。

“小南，你来一下。”南博的手机收到马松林的指令。

南博一路小跑走到“领导席”。

“今天虽然是我们报社的最后一次欢聚，但此时此刻，我还算东道主。作为主人，下面我想给各位贵宾，各位领导介绍一位年轻人，我们的行政主管也是将来运营中心业务拓展部的主任，南博。小南，跟各位领导敬个酒吧。”

南博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分酒器和酒杯。“各位领导好，我是南博。作为媒体人，我在报社工作10年了，算是一名‘老人’；但作为运营人，我又是一名‘新人’。我可能会有‘老人’的经验，但也存在‘新人’的不足。希望各位领导多多指导我，多多帮助我，让我及早‘上道’，成为集团发展的‘有用之人’。”

说完南博看了看分酒器里的酒，50ml。还好服务员手下留情。“我也不说喝几杯了，我把手中酒干了，然后依次跟领导们倒杯酒，感谢领导们今天大驾光临。”南博深吸一口气，一两酒一口下肚。

果然，领导席响起了欢呼声和掌声。

“马总，怪不得你让小南过来敬酒呢，原来是想给我们下马威啊？”

“李主任，南博将来可是你运营中心的骨干啊，你以后可以横扫酒场了。”

南博看了一眼李主任，他就是李忠明啊。听说原来是其他报社的社长，没争上集团副总，就到运营中心当主任了。

“还是你老马厉害，一个行政主管都这么能喝，你的发行主管、广告主管还不得千杯不醉啊？”

“喝酒只是小南万千优点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我马松林推荐的人才，将来绝对大有可为。”

南博用眼神回应了马社长的肯定。南博也没想到马松林这么看重自己，整场饭局唯独把她叫了过来。南博表现很好，既向大家展示了自己，给在场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又借机加了领导们的微信，一举两得。

南博不知道今晚喝了多少，只觉得胃里翻滚，头重脚轻。她凭借最后的力气，把大家送上了车，突然发现身边已无一人。

南博忍不住了，跑进酒店卫生间吐了。她意识很清醒，但神经很混乱。大脑告诉自己可以站起来，可双腿却一直在违抗命令。

不知过了多久，酒劲儿消散一点。南博给陈锋打电话，想让他来接自己。

“你又喝多了，我今天没办法去接你了，我们整个组都在加班，我得盯着，要是中间哪一步出错了，我不在，一切又得重来。”

南博失望地挂了电话。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她走出酒店，凉风吹来，南博瞬间清醒了。

酒店门口的夜市都出摊了，这些小摊为了躲避城管检查，晚上九点半以后才敢陆续露面。

南博刚才吐了不少，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刚好看见一个小摊在卖烤包子。以前她和陈锋都很爱吃烤包子，经常半夜偷偷遛出来吃。南博买了一个，又想了想，然后买了十几个，还让老板每两个烤包子装一个塑料袋。

她坐上出租车，朝陈锋的公司驶去。其实这么多年，她几乎没去过陈锋公司，今天不知是酒精使然，还是烤包子勾起了她的回忆，她鬼使神差做了出这样的决定。

陈锋的公司在IT大厦16层，看来加班是IT业的常态，整栋大楼一半的窗户都亮着灯。

平时跟陈锋一起加班的有五、六个技术员，南博想象着一会儿这群加班到半夜的“饿狼”，看到散发着羊肉香味的新疆烤包子时的激动场面。

可是公司静悄悄的，前台和会客厅都没开灯，只有办公区的角落开着灯。

南博脚步很轻，她一直向深处的办公区走去。

只有一台电脑的屏幕有亮光，一个女孩坐在电脑旁。陈锋也坐在她旁边，好像在教她写程序。

南博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陈锋和女孩的身体好像紧挨着，又好像留有缝隙。

灯光有点昏暗，南博看不清二人的状态。她站在两人身后七、八米的位置，不知该继续向前走还是转身离开。

继续走可能会使她和陈锋陷入尴尬局面，但她还是好奇女孩的样子。

“原来就你们两个加班啊，早知道就不买那么多包子了。”

南博故作镇定走到陈锋旁边。

“你今天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还不回家。”

“反正都喝多了，索性不回家了。”南博故意向旁边移动了一下身体，看着陈锋身后的女孩。

二十多岁就是不一样啊，虽然长相并不出众，但却依然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这是小孙，我们的项目她负责的板块出了点问题，明天就要提交，今晚我们加班修改。”

“这是嫂子吧，嫂子好，我叫孙晴晴。不好意思啊，因为我的原因，害陈主管没办法去接你。”

南博好像依稀记得陈锋刚才电话中说整个组都在加班。

“其他人呢，都走啦？”

“刚才走了，我还差一点就完成了。陈主管，你也回去吧，剩下的我收尾。”孙晴晴说话的状态很自然也很自信，并不没有毕业生的青涩。

“那好，回家路上注意安全。”陈锋说完，就拉着南博离开了。

“你不相信我是吧？”刚走出公司大门，陈锋就质问南博。

“你有什么让我不相信的事了？”

“你突然冒出来，打乱我们的工作节奏，人家怕你误会，只好自己完成剩下的工作。回头再跟别人说，陈锋老婆不放心他，专门深夜探班，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龌龊吗？”

南博不想解释她是因为今天突然睹物思人才跑来找陈锋的。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被曲解。陈锋对人对事的解读总能出乎南博的意料，但她也适应了这种“意外”。

“要不你继续回去加班吧，我先回家。”

“我还怎么回去，我回去了不就是连老婆都不管的人了？”

“那咱们回家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工作。”

“休息什么休息，要是她今晚改不好，明天项目就黄了。”

“那你明天早点来，有问题提早解决。”

“你当我是什么啊，说解决就解决，你认为甲方会等我们吗？”

“那你说怎么办？”陈锋永远可以把一切责任推到南博身上，又回绝南博提出的任何补救措施。

“管他呢，项目黄了拉到，大不了挣不到钱，公司倒闭，你是不是看我失业特开心。”

南博不想再和陈锋争论，他已经开始上纲上线了。

“你车在哪？”

“不知道。”

二人站在原地，谁也不说话。南博很想哭，但也是确实哭不出来。她有点后悔今天的临时起意了，她不怕和陈锋吵架，但是她很害怕这种沉默。她不知道沉默的下一秒是无休止的数落，还是歇斯底里的吼叫，或者是继续沉默，这种不确定性让南博紧张。

此刻，她真想让时间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