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夕阳
林征和辛达尔走了之后，苏晓年坐在病床上靠着两个枕头，一直看着窗外。林征打开的窗帘让更多的光洒进房间，之前好多天，苏晓年一整天大多时间都在睡觉，所以窗帘总是拉上的。
叶子出事多久了？苏晓年记不清了，而且，他是努力故意去不记得的。所以，长时间的睡眠，可以让自己有更少的时间去记忆，毕竟，那个记忆，苏晓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苏晓年轻轻闭上眼睛，光线还是有少许的刺痛。
那一夜，苏晓年手术完不久还没出院，他的睡眠一直很浅，所以深夜叶子的短信第一时间就被苏晓年打开看到了。
“刚才，我梦见我爸爸了”
苏晓年很清楚叶天对于叶子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永恒的难以处理的话题，所以，苏晓年对待这样的话题总是很慎重。毕竟，苏晓年在学精神科和心理学的叶子面前，能做到的，可能只有最直接的坦诚了。
只不过，还没等苏晓年想到合适的回复，叶子第二条信息又来了，“我爸爸在梦里告诉我，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寻找到我们的家，他想让我跟他一起走。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觉得，我应该跟他去，他在的地方，可能有我一直以来想知道的答案。”
苏晓年不确定叶子说的“另一个世界”到底是什么，他感觉到莫名的慌张，不再去想是否合适，苏晓年迅速的打着字，“你要去哪？你要做什么？”
沉默，黑屏，叶子并没有回复苏晓年的信息，苏晓年在自我宽慰，“叶子她可能是情绪不好吧，做了不好的梦，总是难以释怀的，她可能缓缓就好了。”“叶子最近应该是太累了，自己的手术给她太大的压力了吧。”“刚刚自己的回复是不是会让叶子感觉到自己不理解她？还是……”
沉默，黑屏，继续在黑夜里的安静，苏晓年觉得自己一边跟自己做着合理化的建设，一边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就在寂静的病房中，等待着叶子的回复。
但是，沉默，黑屏，没有任何的回复。
有的时候，我们会因为那个不回复的沉默而愈发的焦虑，更慎的是，当苏晓年耐受不住那个沉默之后直接打电话给叶子，等到的却是“无人接听”。那个“无人接听”更加让人焦虑，恐慌。
苏晓年挣扎着坐起来，半躺在床头，腹部的伤口还没有拆线，因为着急扯着伤口还是带来了一阵疼痛。但苏晓年并不在意那个疼痛带来的“疼”，反倒是因为那个疼痛，让苏晓年更加清醒了。
深夜里，苏晓年的手机闪烁着，虽然没有打开功放，但在寂静的空气中，还是能清晰的听到手机接通却无人接听的声音，嘟嘟声，一遍一遍重复着。苏晓年好像在自己的记忆里没有对某个声音产生过恐慌，但此时此刻，这个电话接通的声音，却让苏晓年觉得无比的恐慌。那声音好像在说“我不想和你有关系了”，“你帮不到我，你没有用”，“我要走了，不再跟你说话了”，“我不想接你的电话”……
在好多年前，辛达尔跟苏晓年分手的时候，苏晓年并没有很恐慌。当时，那种感觉，说实话的话，苏晓年有伤心，也有轻松。伤心，自然是因为不能再把那个跟自己有着许多相似感觉的女孩搂入怀中而觉得心里空空的，但轻松的感觉，则是一种松口气的释怀，虽然，那种释怀，会让苏晓年有些自责。特别是辛达尔在后面的日子里还得了抑郁症，苏晓年也背负着自责感很多年，直到跟叶子聊天的时候，叶子对苏晓年说“如果分开带给你轻松的感觉，那么，那个感觉一定是两个人的，亲密关系中每个个体的感觉，都会是一致的。”
“一致吗？那么多痴男怨女的故事看起来，可是很少有一致的啊！”
“那些痴男怨女，只是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觉，而是用一种自我坚持来捍卫自己的感情，付出与执着，在他们冷静的时候，一定会发现那个跟对方一致的部分，只不过，承认那个部分，太残酷。”
“你的意思是，辛达尔也会跟我一样觉得轻松？”
“她是否轻松，我不确定，但对于她来说，你是她的好朋友会比是她的恋人更舒适，你也是这么觉得，对吧？”
苏晓年没有接叶子的问题，他只是在内心想，和辛达尔分开，或许，对所有人都是好事吧。
但在这个深夜里，苏晓年的恐慌感，达到了自己人生的巅峰值。
不知道打了多少遍叶子的电话，一直是嘟嘟声无人接听，直到，手机那边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苏晓年打开自己病床的床头灯，他需要做些什么，这么等待着，苏晓年觉得自己会疯掉。
第一个电话，苏晓年是打给林征的，但是，依然的无人接听。“林征为什么也不接电话？”“是因为他和叶子都接不到我的电话吧，那就是我的电话有问题，而不是他们真的有问题。”苏晓年的情绪被自己那个没什么逻辑的自我安慰稍稍平复了一点儿。继续，苏晓年又给林征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不行，还是要找到人才行。”于是，苏晓年打给了辛达尔。
没想两下，辛达尔就接了电话，苏晓年终于可以开口，他的声音虚弱又着急，“喂，辛达尔，你在吗？林征在吗？我给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我在的，苏晓年，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林征他在睡觉！”辛达尔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但此时此刻，苏晓年的焦虑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
“苏晓年，我是林征，我的手机静音了，你出什么事了？”当林征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边的时候，苏晓年被那种冷静稍稍安抚。
稳定了一些之后，苏晓年说，“林征，你现在能帮我去看看叶子吗？我刚看到她晚上给我发的信息，我怀疑，她要自杀！”苏晓年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把“她要自杀”这个怀疑这么直白的讲出来。
“什么？叶子要自杀？不可能的，她现在在哪？我给她打电话！”电话那边传来辛达尔焦急的声音。
“我打了好几次了，她根本就不接，现在，她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林征，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打给你，你帮我去看看她好吗？我真的很担心她！”苏晓年的声音有些喘，不知道是因为辛达尔的焦虑加剧了苏晓年的情绪，还是手术后不久，如此的情绪消耗有些让他吃不消。
“没问题，苏晓年，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就出门打车，你把叶子的地址发给我，我找到她就跟你联系！”林征的声音冷静又肯定，这让苏晓年得到了很多的支持，至少，他知道自己过不久就可以得到叶子的消息，不管，那个消息，是什么。
后来，苏晓年意识到自己在那段时间很想更多的睡觉，是他还在幻想，自己睡醒之后，叶子还是原来的叶子，没有叶子的跳楼。只是，每次醒来，都会让苏晓年感受到无尽的失望。
一次次失望，让苏晓年慢慢确定，一切，发生了，便不会改变。
叶子跳楼了，在那个自己焦虑恐慌的夜晚，发生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叶子死了。
可是，为什么呢？
苏晓年看着窗外的洒进来的夕阳，他已经接受了事实，但他开始陷入无尽的困惑，好像在此时此刻，苏晓年真正理解了叶子，理解了叶子总在问“为什么呢？我的父亲，到底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他不能给我一个答案？”
是呀，为什么呢？
是因为叶子说的那个梦吗？
是因为自己让辛达尔去找叶子吗？辛达尔白天跟叶子说了什么所以影响到叶子了？
是因为自己吗？因为自己生病手术还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看着夕阳，苏晓年开始流泪，那眼泪里，有伤心，有不解，更多的是，是面对失去的痛苦。
痛苦，除了面对，还能有什么办法来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