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科尔沁行吟（组诗）

《蒙古袍》

没想到，真没想到

我穿上了蒙古袍

一身科尔沁女子手织的蓝

“真帅，像个王爷！”

“真帅，又一个草原英雄！”

我把照片发回中原

没想到

收获一朵朵洛阳牡丹似的笑

收获一阵阵黄河波浪般的好

我

背靠苍狼山峰

脚踩军马场带露的草尖

一只欲飞的白鹿

扭头静听，似有似无

时而忧伤时而悠扬

或深沉或急促或奔放

清晨的《回想曲》

谁在轻轻

拨弄……

此时，我

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被称为神箭手的

哈萨尔，还有

他的哥哥成吉思汗

倘若与他们兄弟俩合影

那才叫真帅

才是真正的英雄

真帅，真帅，真帅

英雄，英雄，英雄

我的蒙古袍！

《科尔沁的太阳》

夕阳

躺在西辽河的黄昏里沐浴

泼向天空的女儿红

随意涂抹军马场的草尖

暮色沿着罕山峰峦

沿着飘动的经幡

沿着狗尾巴草簇拥的羊肠小道

走入蒙古包

五张床睡着三个男人

空着的床留给遐想

这时，噼噼啪啪的篝火

梦造的太阳

炸开夜色

喷射出冒烟的神光

手牵手的男女

围火纵情纵舞纵歌

忘记了白与黑的交割

星空悬浮的八月

飘来马头琴

烈性酒、马奶茶、烤全羊的味道

向往草原的脚步

忍不住被暗香牵动

去

活捉草丛里会唱歌的蟋蟀

倾听斜坡上野狼带哭的长啸

寻找云缝里觅食的猫头鹰

捕获月色下挂角的羚羊

一夜不睡的扎鲁特

高高举起蒙古包圣洁之烛

最先点燃科尔沁的太阳

草，所有的草开始抖落露珠

挺起胸脯

花，所有的花都揉醒眼睛

自由绽放

晨光，伸展它的全部力量

去追赶牧马人飞翔的影子

《奈曼旗的柳》

风说你怪，雨说你怪

雪说你怪，阳光说你怪

说着说着把你说成了怪柳

说成了弯弓搭箭的众矢之的

我被你的怪拽上了车

在颠簸中去想象那些怪的意象

最陌生的词才配你的隐喻

奈曼旗的柳

若鬼若妖若魔若神

或狮头马鬃或驼背狼尾

稀奇古怪的姿态

千变万化的拳脚

怪笔怪画怪诗比扬州八怪还怪

坐下来目睹你

我发现怪是纯粹的美，是美的极致

奈曼旗的怪柳

不仅仅是残枝折断的音符

不仅仅是断臂欲哭的泪语

不仅仅是血肉模糊的悲泣……

相对于骨笛竹笛羌笛

十万株老中青奈曼旗之柳

如仰卧沙场的横笛

似直插苍穹的竖笛

时光的烈焰烤弯的弧笛

沙尘风暴吹歪的斜笛

盗木贼锯断的残笛……

它

吹出的音符不是江南江北的烟雨

不是河东河西的鸟啼

不是山前山后的花语……

吐出的短歌唱出的长调

一曲是离愁一曲却是生死

死之悲孕育着生之喜

生之苦预示着死之荣

那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回旋

交流着七情六欲的春秋

怪柳的奈曼旗

在你抗争的枝杈上

筑巢了千百座鸟窝

放飞了千百只歌手

造就了千百个舞者

这是灵魂欢聚的天地

怪柳的奈曼旗

在你复活的根部下

正破土长出马兰花、紫云英、曼陀罗、车前子、益母草

这是精神芬芳的家庭……

奈曼旗的笛音回旋，久久往返

不知轮回了几百年几千年

也不知未来的几百年几千年

当下该出场的是你我她的时空

来吧，我的知音、我的诗友

我们一起与怪柳与奈曼旗与科尔沁合影

那一支支怪怪笛子的翅膀上

带着你的忧伤她的离愁我的思绪

飞回遥远的故乡

《我想变成一座蒙古包》

请把我的头颅打开

成为穹顶

请把我的肋骨劈开

作为檩条

请把我的皮肤剥下来

作为毡布

请把我的脚揳入科尔沁

建筑一座蒙古包

再从我的眼睛里挖出两扇

窗户

门就开在肚脐上

我想变成一座蒙古包

天天，打坐这绿

夜夜，冥想这蓝

出没的神鹿

哪一只是成吉思汗

哪一只是哈萨尔

哪一只是我奔跑的思绪

《苍狼山》

苍狼山

一条狼的脊背

每天扛起科尔沁的时光

夕阳刚刚从右手滑落

左手又托起半个月亮

《科尔沁的云》

科尔沁的云

飞得很低很低

你不需要弯弓搭箭

只要站在蒙古包的穹顶

伸手就可以搂抱

科尔沁的云

走得很慢很慢

你不需要扬鞭催马

只用心轻轻一喊

它就会等候在前方的山坡

《阿古拉镇的狼》

白音查干湖

倒挂在沼泽地里

一只苍狼

听阿古拉学童朗朗

它的眼珠

滴溜溜转

惊飞了双福寺的鸽群

夜幕降临

阿古拉镇

传来凶猛的嘶叫：

狼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