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双赎
课间,教室里面闹哄哄的,像将要过冬的麻雀屯粮一样,叽叽喳喳的。
“铃铃铃——”
上课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班主任拿着教案进来了,后面还跟来了一个男生。
男生头发染的棕色,没有穿校服,身上的衣服也很奇怪,都是链条和铆钉混合型的。
书包也没有背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的看向天空,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不是来读书的样子。
班主任陈老师介绍:“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江淮赫。”
等了半天,陈老师这才发现门口没有人回应她,顿感尴尬。
她气冲冲地跑出去:“江淮赫,你在外面干嘛呢?!”
“哦,我就是看看风景而已。”这个名叫江淮赫的男生转过身来。
刘老师一米五左右,江淮赫看起来有一米八的样子。巨大的身高差,江淮赫不由得俯视着看她。
“快跟我进来!”刘老师丢下这句话,匆忙走进教室。
刘老师重整姿态,郑重其事地宣布:“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来的江淮赫同学,我们掌声欢迎!”
江淮赫慢吞吞地走进来,站在讲台下面。
一阵掌声响起。
江淮赫还未等掌声停止,径直走向前,坐在了倒数第一排的空位置上。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掌声渐渐地就没了声音。
刘老师看着他坐了下来,笑着解释道:“刚好最后一排有个空位子,江同学以后就坐那里吧。好了,那我们开始上课,继续上昨天没上完的《阿房宫赋》。六王毕,四海一……”
同学们小声地交谈:“他是谁啊?这么拽,老班都拿他没办法。”
“不知道啊,没见过他,校服也不穿,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呗。”
“看他那个样子,奇装异服,一头棕发,之前肯定是个混子。”
刘老师听到有人讲话,狠狠地瞪了她们两眼,她们俩立马闭上了嘴。
坐在她们俩前面的安夏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趁自己闲下来,偷偷地往后面看了一眼,新来的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一米阳光从窗口洒了下来,照在男生棕色的头发上,另显异彩。
下课了,有同学约着去上厕所,也有去小卖铺的,还有的出去背书,教室里最后只剩下廖廖数人。
安夏看向江淮赫,他没有起来,依然趴着睡觉。
便也没有管其他的了,低头翻看手中的书籍。
安夏在一天下午放学的路上,撞见江淮赫在自家附近的一家废弃篮球场打篮球。
安夏没有和他打招呼,只是路过的时候偷偷地多看两眼。
这天,安夏像往常一样回家,路过篮球场多看了两眼。
突然,一阵声音传来:“喂,别看了就是你。”
安夏震惊,指了指自己:“我?”
“对,帮我去买瓶苏打水。”
安夏懵懂地走向前,隔着铁网格,接过江淮赫递来的纸币:“是苏打水吗?”
“嗯。”
“哦哦,好的。”安夏拿着钱,离开了。
不一会儿,安夏就拿着一瓶苏打水回来了。
安夏进了篮球场,递给他:“诺,给你。”
江淮赫接过,拧开瓶盖,立刻喝了起来,半瓶没了。
江淮赫喝完后,拧紧瓶盖,坐在了一块平地上。
刚运动完,他满身大汗,头上戴着的头围都湿透了。
“刚放学?”
“嗯。”
“可真是个好学生。难怪刘蓉英那么喜欢你。”
安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这是认出了自己?
安夏眼睛睁得大大的,直视着他。
“有那么惊讶吗?我见过你,班上的语文课代表,给我发过几次作业。”
“可是……每次你都是睡着的啊。”
江淮赫“噗嗤”笑了:“谁规定就不能是趴着闭目养神哩。”
“哦哦……”
江淮赫拧开盖子,又喝了几口苏打水。
安静了有那么一会儿,只能听见蝉往复循环的嘶叫声。
安夏打破了宁静:“你下午为什么不去学校?”
“呵,学校,对于我来说,在哪里都是玩,与其坐在教室里睡觉,还不如出来运动。”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你之前也来这里打篮球吗?”
“嗯,来的次数不多。”江淮赫正在酝酿投球。
“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嗯,一个人打球挺好的。”
一个瞄准,江淮赫用力发球,篮球进框了。
江淮赫高兴的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激动:“Yes!”
跑去把球再次运了回来,酝酿着下一次投篮。
安夏眼看天就要黑了,抬腕一看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安夏连忙站起来:“很晚了,我要赶紧回家了,下次见。”
“嗯,明天我在这里等你,给我带瓶苏打水过来。”
安夏应了声“好”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第二天傍晚,安夏一下课就来到校门口的小卖铺买了瓶苏打水,快步地走向回家的路。
因为那样就可以赶快到篮球场了。
像昨天一样,安夏刚进去就看见满头大汗的江淮赫了。
江淮赫不知是打球打得太入迷了,还是根本就是看见了安夏没想过来。
安夏故意咳了两岁:“苏打水。”
“先放那里吧。”
安夏把苏打水放在了水泥地上。
江淮赫连投了好几个球都没有进,索性把球一丢,不继续了。
“今天手气真背!”江淮赫吐槽。
“可能是注意力没有集中吧。”
江淮赫席地而坐,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你不怕我吗?”江淮赫转头问安夏。
“不怕。”
“为什么?我可是不学无术的染发痞子。”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好人。呵,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江淮赫又喝了一口苏打水。
闻言,安夏默默地低下了头。
江淮赫慢慢地向安夏身边靠近:“那现在呢?”
安夏一个转头,一张白皙英俊、棱角分明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与自己对视。
近在咫尺的距离感,男生的热气就在自己脸庞的周围打圈圈,安夏一下子心跳上升到了极致,说不出话来,心扑通扑通的。
“现在害怕吗?”江淮赫开口。
安夏摇头:“不会。”
江淮赫低下头,笑了:“真有趣。”
安夏的心依然跳得很快,双手撑在地面上,看着远方天空的晚霞,故作自然。
安夏感觉空气都弥漫着尴尬和燥热,拿起书包:“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江淮赫看着仓皇而逃的女生,不由得笑了。
接下来的连续几天,安夏在去篮球场前,都会如约的给他买苏打水。
江淮赫也是一直都在篮球场打篮球。
某天,江淮赫出了一身汗后,用毛巾擦汗。
看着眼前正在写作业的女生,忍不住说道:“很喜欢读书嘛!”
安夏似乎没有听见,刷题太专心了。
江淮赫索性坐在了她的旁边,凑过去,认真地看着她的作业本。
“十七题粗心了,这里求的是椭圆的方程,应该是加号,你写的减号是双曲线的方程了。”
安夏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江淮赫。
“看我干嘛,看题啊。”
“我是想说……”
“说什么,说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个。”江淮赫自嘲。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纠正错误。”安夏慌了。
“噗嗤,赶快订正吧。”江淮赫把她的脑袋硬生生地掰了回去。
“嗯。”
江淮赫看着旁边在作业本上涂写的安夏,想着刚才她慌忙地向自己解释的一幕,还有她的一声“谢谢”,不禁让他心里一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真诚的话语了。
这些年,面对他的都是凶狠和辱骂,侮辱性和鄙夷性的语言充斥着整个高中。
这也正好点燃了他心中叛逆的怒火,一着即发,走向了叛逆的不归路。
这时,安夏把题目解出来了,兴奋地告诉江淮赫:“我解出来了!我就说刚才这第二问的长度怎么算都是负数,根本不符合逻辑啊。”
江淮赫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笑了:“下次记住看清楚题目的要求。”
“嗯嗯,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安夏笑了。
安夏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露出两排整洁的牙齿,眼睛像月牙儿弯弯的。
看着女孩天真烂漫的笑容,瞬间袭进了他的心头,钻入他内心的最深处,很暖,很纯。
江淮赫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右手没闲着,在水泥地上摸索,终于拿到了苏打水,拧开瓶盖连喝了几口。
不知过了多久,安夏突然说道:“回学校上课吧,我在教室里等你。”
江淮赫沉默。
安夏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了。
“明天见。”安夏朝他挥手道别。
江淮赫没有回应她,依然是沉默。
安夏离开后,江淮赫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个暖暖的笑容。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江淮赫看着来电显示,没有备注,但是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他接通电话,声音冷淡:“有事?”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赫啊,你外公病情又恶化了,赶快回来看看吧!”
“外公现在在哪里?!”江淮赫紧紧地攥着手机,力道加重了。
“在B市的国际医院,现在正在做进一步的检查……”
他的眉头紧紧地蹙着,由于握得用力,指关节微微发白,显然他着急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要跳出来一般,徘徊、流浪却找不到出口,只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亲人的生离死别。
男人还在继续说话,可江淮赫早就把手机撩进了口袋里面,飞快地跑了出去。
外公,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次日,安夏没有等到江淮赫的到来。
后排的最后一个位子一如既往地空旷,阳光洒在桌面上,窗帘布被微风吹得飘起来了。
安夏垂下脑袋,目光锁定在课桌的一角,来回摩挲手中的按动笔,不知道在想什么。
傍晚,安夏比以往都更要快速地到达篮球场,唯一缺少的是,昔日在这里出现的江淮赫,今天没有来。
安夏等了他许久,等到夕阳也回了家,仍不见江淮赫人影。
他这是生气了吗?真的是因为昨天说错话了吗?
“安夏,都怪你多嘴,人家都不来这里了,都是因为你太唠叨了,好好地说那句话干嘛!”
安夏把那瓶刚买的苏打水放在平常休息的水泥地上:“这瓶苏打水我放这里了。”
说完,安夏便不舍地离开了。
临走前,安夏站在篮球场门口,回头看向了那瓶苏打水,被路边的灯光照下,只剩下一个浓重的阴影留在地面上。
看来,他今天是不会来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篮球场似乎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又有了被废弃的感觉。
唯一的变化是,苏打水一天多一瓶,直到现在,都已经堆放了七瓶了。
没有人去动它们,就安安静静地站立在水泥地上。
已经七天了,江淮赫已经“消失”七天了。
他没有来学校,也没有去打篮球,他似乎生气了,又感觉像是在躲着她,藏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安夏渐渐地习惯了之前的生活,三点一线——上学,学习,放学,回家。
安夏路过废弃的篮球场时,根本没有停留,径直地朝前面走去。
这天,江淮赫回来了,他就站在篮球场里面,夕阳打在他的后背上,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安夏!”
肯定是自己幻听了,他都消失这么多天了,安夏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去。
“安夏!”江淮赫急忙跑了出来,站在篮球场门口,望着安夏。
安夏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远处的江淮赫,有一种许久未见的恋人,久别重逢而已无法言喻的感觉。
安夏和江淮赫像往常一样,惬意地坐在水泥地上。
安夏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来。
江淮赫却突然开口,将这个抑制在安夏心中的问题释放开来。
“你现在一定很想问,这些天我都去哪里了吧?”
安夏凝视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
江淮赫自问自答:“去参加了一个葬礼,我外祖父的。”
说完这句话,江淮赫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我的记忆里,他是除了我妈妈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江淮赫看向天空。
“四年前,我的母亲因癌症去世,在最后一刻,我的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母亲走了,临走前还叨念他,事业和妻子之间,他选择了事业,而选择放弃我母亲。”
安夏未语,只是也深有感触。
“母亲去世后,我同外公住在一起,他就是个老顽童,我不太爱讲话,他总想着怎么逗我笑,变着法地让我开心。”
从安夏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眶里湿润了,泛着晶莹的泪水。
安夏从来没有见过,这平时看起来如此随意而坚毅的男生,今天落泪了。
原来,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着脆弱的一面,一碰即碎。
亲情就是心里的最柔弱的底线。
安夏听完后,心里也难过了一阵。
两年前,安夏的父母在一次工作中发生了事故,出了车祸,最后因抢救无效而双双身亡。
那段日子,安夏浑浑噩噩的,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抗过来的。
父母离去后的日子里,安夏经常一个人守着家里的空房子,总感父母还在,只是出去出差了,来不及赶回来而已。等他们回来了,会送自己礼物,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快乐地吃饭。
“我懂你的感受,那种失去至亲的感觉。”
“两年前,我的父母出了意外,去世了。那段日子我过得很沉闷,总喜欢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呆。”
江淮赫注视着安夏,想说话,想表达,想安慰她,却又感觉文字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出不来。
安夏怅然,吸了口气:“可能大家都觉得,分离就是悲惨的结局了,其实不然。”
“就像悲情小说。”安夏顿了顿,“美好的结局是空白,空白留给我们无限遐想,那里有它最美好的开始。”
“就像现在,逝者是在世间留下了最后一页,但是他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又有了新的开始。”
江淮赫释然地笑了,有自己的悲痛,还有为安夏的悲痛。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安夏的脸庞,在她白净光滑的皮肤上来回摩挲。
他的手指并不粗糙,反而很柔软。
江淮赫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安夏。女孩有着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
那天刚去B市的第一个晚上,江淮赫怕安夏去找他,想提前发条短信给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时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存她的电话号码。
想去问同学要,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学校了,又哪里来的同学电话,只好作罢。
握着手机,靠在落地窗前,闭上了眼睛,难得这么安闲,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安夏那日动人的笑容,牵绊着他的心。
一个永恒的微笑,一份清纯的爱,在他心底永留。
————
早晨,上课铃响了,大家也都坐在自己位置准备上课。
老师刚说完“坐下”,就响起了敲门声,有人敲门。
英语老师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了,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她语气温柔地说:“请进。”
推门而入后,大家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江淮赫!距离上次来已经是一个半月前刚来的时候,点过一次名,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大家都低头纷纷讨论起来,课堂突然变得活跃起来。
江淮赫就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走向了最后一排。
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安夏,让安夏那颗吊起来的心退回了原位。
她害怕他会让大家知道他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还好没有。
下午放学,安夏留在最后,直到检查完卫生才准备离开。
“一起走吗?”江淮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安夏的书包被拎在他的手上,安夏还没答应他,他就已经先走一步,出了教室门。
安夏不得不马上跟上去。
“江淮赫,快把我书给我,等下被别人看到,会误会的!”安夏加快速度,打算伸手去拿书包。
江淮赫的身高占优势,安夏根本拿不到。
他反而走得更快了,:“那就让他们误会去吧!”
安夏跟着他一直走出了校门,在一个路口上,江淮赫把书包还给了她。
安夏累得气喘吁吁,还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若有生气道:“江淮赫!”
江淮赫看着她生气的样子,笑了:“别生气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行,现在已经很晚……”
还没等安夏把话说完,江淮赫就拉起她的手,往前面走去。
再次见到江淮赫时,他已经把头发染回黑色了,穿着高中校服,背着书包,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坐在最后一排的靠窗的位置。
后来的日子里,江淮赫的进步很大,以他现在的成绩,上个国内重点大学根本没有问题,老师也很惊讶,甚至惊动了校长。
校长在最后一百天的誓师大会上着重表扬了江淮赫,号召同学们多像江淮赫同学学习,多学习要多一份热爱,成绩就会回报你几分。
此时的江淮赫站在主席台上,安夏站在教学楼的一处角落往那前看去,浅浅一笑,很高兴我在有生之年也救赎了你。
毕业后,安夏就好像失踪了一样,怎么都联系不上她,所有与她要好的伙伴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的家里也去了,却得知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搬了家,不住在这里了。
安夏的行踪就像一个谜底,寻不着,抹不去。
江淮赫随意地坐在地上,只感觉天旋地转,耳鸣目眩,整个世界都倒了过来,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让他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胸口被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阻塞住了。
七年后————
B市的商业街到处都贴上了新宣传报,大屏幕上也播放着新的VCR,是一个西装革履,修长身形的男人。
他的皮肤细腻如白瓷,湛蓝如天幕的眸子里有着不可一世的高傲和冷漠,如一谭深渊,一点点结冰,高挺的鼻梁,唇瓣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听说了吗?凌世集团的总裁江淮赫刚刚官宣有女朋友了!”
“是吗是吗?!是谁啊?”
“是陈氏集团的千金。具体的名字不太清楚。”
“那一定很优秀吧,不然江淮赫怎么看得上?”
“听说是江淮赫主动追的她,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可不像江淮赫的风格,他那么冷淡,还会主动追别人?”
“我也不相信,俩人听说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的。”
“真是想不到我这么多年仰慕的男神竟然有女朋友了!还谈了两年了!!真是可气!”
“好啦好啦,快去查房吧,中午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有一家寿司店特别好吃。”
坐在等候大厅一角坐着一位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恰巧听见两个护士间的对话,她默默地搅拌着手中的牛奶,直到热牛奶变凉了,都忘记去喝它。
两天后————
B市某著名娱乐电台内。
主持人Tina笑着说:“今天,我们非常荣幸的邀请到了凌世集团的CEO江淮赫先生与他的未婚妻来到我台,我们掌声欢迎他们的到来!”
一阵掌声过后。
江淮赫今天穿得很正式,白色的衬衫加上深蓝色的西装,尽显英气矜贵。
随后,他和一个容貌姣好、清纯动人女人纷纷入座后,Tina问道:“请问您的未婚妻怎么称呼?”
清纯女人娇羞一笑:“我叫陈安夏,您叫我安夏就好。”
陈安夏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江淮赫:“淮赫喜欢这么叫我。”
Tina继续采访:“江先生,您前几天官宣的时候可是引起了热议啊,大家都很震惊啊,那个迷倒无数少女的江总已经有未婚妻了,大家都很好奇您们的恋爱史,您方便和我们讲一讲吗?”
江淮赫点了点头,礼貌地说道:“我和安夏是在法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她在学校里学的是法语专业,我学的是金融专业。”
“是的,其实我们本无交集,但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来到我院系偶然听了一次我的演讲,他很喜欢我说的法语,虽然我觉得不是很好听。”
江淮赫看着主持人,解释:“安夏的法语说得很好。”
“哈哈哈,看来还是安夏小姐的才能吸引了我们的江总啊。”
“好,那我们进入下一个阶段的采访,您和安夏小姐是在什么时候确立男女朋友关系的呢?是……”
电视屏幕里传出的声音很大,但在安夏的意识里却只停留在上一句中。
您叫我安夏就好。
淮赫喜欢这么叫我。
淮赫喜欢这么叫我,淮赫喜欢这么叫我————
淮赫————
那个熟悉而已陌生的名字。
早已成了过去。
主持人的声音继续响起:“听闻江先生平时很喜欢运动,最喜欢的是打篮球对吗?”
“是的。”
“这真的很少见啊,那您是如何一直保持这项爱好的呢?”
“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直到现在也是。”
“您在高中的时候一定迷倒了万千女学生吧?在高中有过恋爱史吗?”
“前者倒没有过。”江淮赫顿了顿:“有一个女生对我的影响很大,甚至可以这么形容,我的成功有一半是她铸就的。”
“哇,看来江先生是遇见良人了啊。”
江淮赫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
“我这么问,安夏小姐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其实我也很想听的,之前从没有问过淮赫。”陈安夏颔首笑着。
安夏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药瓶里的药水流进她的体内是那么寒冷,不禁让她打颤。
她变得那么瘦弱憔悴,整个身体都抽缩了,往日的风采再也寻找不回来。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聚在眼眶处,不知不觉润湿了她细长的睫毛,一滴泪从她的右眼角滑落,是滚烫的。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走了进来:“五号床病人,安夏,该换药水了。”
护士见床上的病人没有反应,又喊了几声。
安夏回过神来,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动:“好。”
换完药水后,又是一片宁静,窗外下着小雨,水雾将整个窗户都蒙上了一层纱,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脑海中像播放影片一样,一个又一个画面不停地切换。
十一年前,安夏的父母离世后,葬礼是在一个雨天举办的,来宾都撑着黑色的商务伞。
安夏没有去参加父母的葬礼,连绵不断的雨飘飘散散地落下来,她一个人没有撑伞,和丢了魂一样在雨中漫步。
下雨天,公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慢慢地,走累了,随意地坐在了公园的一条长椅上。
雨势渐渐地变大了,安夏也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突然,安夏感觉到自己被罩上了阴影,也感受不到雨水的滴落了。
“难过就哭出来吧,会好受些。”少年撑着伞,身上穿着某中学的校服,熨帖整洁。
安夏抬头看向他,没有说话。
“入秋的雨,凉。”少年把伞递给安夏:“这伞给你,别在公园里待太久,记住回家。”
语尽,少年便消失在了雨帘之中。
安夏却看清了少年别在校服上的名字——江淮赫。
数月后,陈安夏在江淮赫的书架上找书看,不小心把一本书碰倒掉在了地板上。
陈安夏俯身把书捡起来,是余华写的小说《活着》。
她好奇地大概翻了翻,这时候江淮赫推门进来。
“真是想不到江总还会看这样的书。”陈安夏调侃他,顺带把书晃了晃。
江淮赫看着那本有些泛黄的书籍,眉头一皱,才想起这是高中毕业后安夏送给自己的。
接过书,把书放回书架上,“都是高中时候买的。”
看江淮赫漫不经心的样子,陈安夏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十月二十五日,是江淮赫外公的祭日。
江淮赫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休闲外套,准备带着陈安夏去郊区的墓地看外公。
祭拜完了之后,他与陈安夏一同离开。
一个不小心,陈安夏的口红滚落在地,她随着口红滚去的方向走去。
“哎,”陈安夏随口说:“这位逝者和我同名诶,她也叫安夏,和我的年龄差不多。”
江淮赫听完,脑袋突然“嗡”的一声,愣住了,转身走到陈安夏旁边。
照片上的女人他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他寻找了这么多年的却始终没有消息的她。
江淮赫的眉头紧皱,眼眶渐渐地湿润了。
阳光倾落在地面上,墓碑上的她,笑靥如花。
他恍惚了片刻,抬脚匆匆地离开墓园。
陈安夏随之跟了上去。
江淮赫回到家后,几乎是冲进了书房,在书架上寻找那本《活着》。
找到后,他迫不及待地一直翻书,像是在寻找些什么,却一直没有找到。
他冷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翻到书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三行字。
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余华
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只是走出了时间。——余华
我终究还是翻开了新的一页,很感谢在我最落寞的时候你救赎了我,很高兴在你堕落的时候我也救赎了你。——安夏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已经泛黄的书籍上,浸透了那页的“救赎”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