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处不胜寒

春节。

在零点的鞭炮声中，本身就睡得不沉的江离醒来了，她本身的睡眠质量就不太好。

江翎的尖叫声也相当刺耳，在这鞭炮齐鸣中仍显得那么突兀。

江离翻个身，努力想要入睡。

好在鞭炮声没有持续太久，一家人就因为室外太过寒冷回到了屋内。

“把这个放到你堂姐枕边吧。”爷爷把一个红包塞给江翎。

“爷爷偏心，给她那么大的红包。”江翎有点生气。

“你堂姐明年高考啊。”

“那我今年还中考呢！”

······

江离在争吵声中沉沉入睡了，生物钟让她凌晨五点就起床了，枕边什么也没有。

大年初三，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这一天，人们戴着假笑的面具，说着油滑的场面话，推搡着手中的红包，为着所谓的面子，“新年快乐”下隐藏着复杂的人性。

江翎因为尖嘴利舌被她母亲打了好几次，她以为长辈们都很喜欢她“可爱”的样子，便动辄嘟起嘴来，等着长辈去哄她，为了展现自己聪明伶俐，惹事不怕事，开了很多不合时宜的玩笑。

七大姑八大姨欢聚一堂，问二十多岁的哥哥姐姐们有没有对象，一看自家孩子已经带女朋友回来了，而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单身，脸笑得跟核桃一样，开始讲个不停，什么“优秀的人普遍单身”“缘分未到”之类的话，对方只是陪笑，估计回家就得一个劲催婚了。

江离收到的问题就两个：“爸爸妈妈在国外干什么呀？”“在学校成绩怎么样啊？”她不爱回答，奶奶就出来解围。

“这孩子不爱说话。”二奶奶道。

“准是她爸妈教的，有点成绩了就显摆，和长辈说个话都不屑。”江翎帮腔。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二爷爷看不下去了，江翎妈妈给了江翎一巴掌：“滚下去！”

江翎哭着说：“昨天晚上我听到你们都这么说······”

江翎重重地关上房门，躲到里屋去哭，江翎妈一脸尴尬地对大家道歉，还假笑着给江离一个红包——那红包正是爷爷让江翎给堂姐送去的，如果没有这件事，估计他们家自己就私藏了。

江离婉拒，江翎母亲执意要她拿着，江离感觉自己的假笑也要忍不住了，她也先行告退一步。

社交的气氛真是压抑。她想。

她一开房门，看见好几个小孩子在家门口玩耍——父母怕他们碍事让他们吃完就出去玩。

江离倚在门框上远远地望着他们。

他们的世界，单纯、寂静、美好。

自己那么大的时候，不敢和别人一起玩，她似乎天生就不具备社交的能力，身边的朋友只有一个能读心的辟芷，在和别人对话的时候，她会害怕，不敢注视别人的眼睛，在遭受欺凌的时候，她因为不善动口，便选择动手。

事后她从不为自己辩解。

没有人会试着了解事情的真相，人们只会盯着自己的利益。

她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便悄悄把门关上，穿堂风真冷。

她走到里屋去，江翎红着眼抽噎着，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见到江离进屋，她“切”了一声，同时放下翘着的腿，坐正来玩手机。

江离不知道该做什么，便僵直地坐在床沿，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不聊天吗？”

忽然江翎开口了，语气很正常。

江离被她难得的好态度感染，便温和地对她点点头。

“看到我妈是什么人了吧。”江翎泪汪汪地说道。

江离想到江翎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把她自己家的丑态暴露无遗。

江翎继续倾诉：“我是真羡慕你，羡慕你学习好，羡慕你长得漂亮——虽然不如我漂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爷爷奶奶都喜欢你，不像我必须要靠各种表现去博别人欢心，你就是安安静静在饭桌上一坐就会迎来掌声。”

“其实你如果安安静静在饭桌上坐着也会迎来掌声的。”江离想，她给江翎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真讨厌！为什么那么优秀！为什么什么都比我强！连妈妈都更喜欢你······”江翎开始哭，哭得很是无助。

江离张开双臂。

江翎泪眼婆娑间看见她大度的动作，更觉得自卑了，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江离不计前嫌地搂她入怀，江翎抓住江离的衣服一个劲儿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