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

韩愈

山石荦确行径微，

黄昏到寺蝙蝠飞[13]。

升堂坐阶新雨足，

芭蕉叶大栀子肥[14]。

僧言古壁佛画好，

以火来照所见稀。

铺床拂席置羹饭，

疏粝亦足饱我饥。

夜深静卧百虫绝，

清月出岭光入扉。

天明独去无道路，

出入高下穷烟霏。

山红涧碧纷烂漫，

时见松枥皆十围。

当流赤足踏涧石，

水声激激风生衣。

人生如此自可乐，

岂必局促为人 ？

嗟哉吾党二三子，

安得至老不更归！

踏着狭窄的山径越过险峻的山石，

黄昏时分来到这寺院蝙蝠在翻飞。

登堂见过寺僧后在台阶上看新雨，

新雨过后芭蕉叶粗大栀子花飘香。

僧人殷勤相告古壁上有精美佛画，

点上烛火见到的只是模糊的彩图。

主人为我们铺床扫席端上了菜饭，

虽然是素菜糙米也足以为我充饥。

深夜静静地躺下虫儿也都栖息了，

明月从岭后升起寒光照进了窗扉。

黎明时离开寺庙还不能辨清道路，

出入雾霭之中我摸索着踉跄而行。

山花鲜红涧水碧绿两者交相辉映，

面前不时出现十围粗的古松老栎。

踏上涧中石块涧水洗涤我的双足，

水声激扬悦耳清风掀起我的衣襟。

能够在山水间漫游是人生的乐事，

为何要像套上马缰一样受约束呢？

唉！我那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啊，

咱们怎能够年老也不返回故乡呢！

【赏析】

此诗写山寺初夏景观、山中幽邃风景与游赏者愉快的心情，栩栩如生。诗中散文化的句式，又给全诗增添了一种别致的情调，表达了诗人对隐居山林自在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