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现在只想吃肉
谢茯苓跪到了皇家女眷中的一列,用余光略微扫了一眼,就在一列男子中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正是朱景天!
朱景天的前面,西河郡王跟个白面馒头似的,圆滚滚地杵在那儿,微垂着脑袋。
谢茯苓收回了目光。
礼官带着她,走到皇家女眷那一栏,指着前方道:“世子妃,您请那边跪。”
谢茯苓深吸了一口气,提着裙角,动作熟练地跪在冰凉的地上。
二月的天,已经逐渐回暖。可宫中的地砖,却冰凉无比。
寒气从地底溢出,顺着人的膝盖、小腿,渗入四肢百骸。
“嘶……”谢茯苓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跪下没一会儿,忽然又有人轻轻走到她身旁,递过一个干净柔软的蒲团。
谢茯苓惊讶地抬头,小声问道:“给我的?”
那小太监低声道:“太子殿下吩咐奴才送来的,说是世子妃为燕王守丧时跪了一月有余,怕您膝盖受不了。”
谢茯苓闻言,心神一凛。
太子?他们又不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个太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为了谨慎起见,谢茯苓还是摆手拒绝道:“劳驾,替我回绝太子殿下的好意。女眷们都是直接跪在地砖上,我不能搞特殊。”
小太监听了,眼珠一转,行了一礼道:“奴才人微言轻,太子殿下的吩咐,不敢不从。如果世子妃不愿,就亲自去与殿下说吧。”
谢茯苓怔了一怔,让她去见太子?
这不是在给她挖坑吗!
谢茯苓伸手接过蒲团,当着一众女眷探究的目光,把蒲团铺在身前,跪了上去。
跪好之后,她才开口道:“多谢太子良媛。”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女眷听清。
小太监没料到谢茯苓会来这么一出,提醒道:“世子妃,是太子……”
谢茯苓却立马打断他的话,道:“你替我跟太子良媛说一声,多谢她的关心,快去吧。”
小太监吃了个哑巴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见谢茯苓跪姿笔挺,小太监只得硬着头皮离开。
不多时,跪在正前方的太子回过头,远远地往女眷这边看了一眼。
只见谢茯苓跪在一众女眷中间,明明穿的都是素服,她却格外明媚惹眼。
太子嘴角的弧度往上扬了一下,转身面向灵柩。
当日,谢茯苓在宫中跪到傍晚。接下来,一连七天,她都晨起入宫,天黑出宫。
每天,吃的都是素斋。
半夏伺候她穿衣,都忍不住心疼地道:“世子殿下离京之后,姑娘都瘦了好几圈,这衣裳都空落落的。”
谢茯苓闻言一愣。
她瘦,跟朱南星有什么关系?
听半夏的话,搞得好像她想朱南星,硬生生把自己想得人比黄花瘦一般!
这时,半夏又抓着她空荡荡的衣衫,满面愁容地道:“姑娘,世子殿下什么时候回京呀?”
“不知道。”谢茯苓淡淡地回道。
她望着蜡烛,神色莫辨。
明天,皇帝就要出殡了。三日之后,太子就会登基为帝。
皇帝刚驾崩那天,太子让小太监给她送蒲团,一直到今日,太子都没再找过她。
但,皇帝出殡之后,就不好说了。
谢茯苓起身躺到床上,道:“半夏,我先补个觉,三更天一到,记得立刻叫醒我。”
半夏点头,道:“奴婢晓得。”
谢茯苓放心睡了过去。这一睡,她做了个梦。
梦里,漫天的白。她仿佛还跪在坤阳宫的广场上。
大雪漫天,广场上一片飘白,白绫和灵幡随风摇曳。
她拨开白绫,拂开灵幡,一直走啊走。走了许久,依旧没有一个人。
天地间,仿佛只剩她自己。突然,耳边传来痛苦的低吟。
谢茯苓拨开面前的白绫,入眼处,血流遍地,鲜红刺目。
地上的人,穿着胭脂色锦衣,头发用一根青玉簪挽着。
血,从他身下流淌而出。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沾满鲜血……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谢茯苓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扶住。
转头,就是太子朱陵游那张瘦削好看却又格外阴郁的脸。
他扳着她的肩,阴测测地问道:“想救朱南星么?求本宫啊,求本宫,本宫就放过他……”
“嘎吱!”
一阵打开木门的声音传来,谢茯苓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冰的。
还好是梦!
听到床上有响动,半夏擎着烛台,绕过屏风进来,道:“姑娘,三更了,该起身了。”
谢茯苓抹去额头的冷汗,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好。”
......
皇帝出殡,乃国之大事。京中,早有禁军把守。
宫门城门大开,火把通明。皇宫上下,到处点满宫灯。
谢茯苓入了宫,就跪到了先前每天跪的位置。
她做了一夜的噩梦,精神不太好,恍惚地跟着礼官的指引,各种跪拜,为皇帝送行。
回到王府,半夏担忧不已地道:“姑娘,您瞧着脸色好差啊。”
谢茯苓按着太阳穴,道:“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
半夏叹气,道:“自从燕王薨逝,姑娘就没睡过一天好觉了!吃的,也全都是素的!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谢茯苓对这话赞同不已。
现在,她只想吃肉!
这时候,文竹敲门进来,道:“姑娘,大公子来看您了。”
“我哥来了?”谢茯苓大喜过望。
趁着夜色,谢柏仁穿着一身松青色的紧身衣,一手拎剑,一手拎着些吃食进门来。
一进房间,就把东西递给谢茯苓,道:“趁热吃。”
“这是什么?”谢茯苓拎着油纸包,抬起头问道。
谢柏仁冷淡道:“烧鸡,牛肉。”
烧鸡?牛肉?
谢茯苓听了,已经馋得流口水了。
两个多月没见,一来,就给她带来了肉。这样好的哥哥,去哪里找?
谢茯苓感动得涕泗横流,刚想说些感谢的话。
谢柏仁却紧紧绷着脸,冷冷地道:“莫要傻愣着了,赶紧吃。吃完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讲。”
半夏取了几个碟子来,帮谢茯苓把肉分好,又要帮她剃掉烧鸡上的骨头。
“我自己来。”谢茯苓挽了衣袖,撕下一只鸡腿。
一嘴下去,外酥里嫩,肉汁在舌尖散开。
谢茯苓差点就哭了,吃肉,原来是这么的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