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你的时候来看我(9)
公主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老五,这问题一直让我们很困惑。因为到了大学三年级期末,我们尚不知老五已经与公主谈上了恋爱。
二年级的一等奖学金由公主理直气壮毫无悬念地获得了。但三年级时,公主依然在课堂上有意无意地冷嘲热讽着老五,老五也时不时垂头丧气地哀怨着,这其实就有些不合情理了。可惜,那时候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俩人在做戏给大家看,玩的是障眼法,拍了次只露个后脑勺的电影还训练出了两个好演员来。
老八认为应该是拍电影后两人偷偷好上的,老五的奋不顾身,可能让公主芳心暗许。二当家的却坚信公主爱的火苗应该点燃于足球赛,他煞有介事地分析说:“什么女孩能经得起我们老五那粗鲁又忘情的一抱呀?再加上没多久又卖弄了一回他那sexy的屁股,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媒人还是我呢,足球赛是我把公主拉来的。”每当讨论到这里的时候,老大都抽着烟,不说话,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也是,谁能比得了老大呀,大学四年级时,老大已经换到了第四任女朋友了。
当然,我们也多次使用旁敲侧击、循序渐进、单刀直入、猝不及防、急不暇择等手法拷问过老五,老五向来诚实,不会说谎,但只要一提到与公主有关的事,老五就装傻了,只憨憨地笑,一句话不说,守口如瓶。这事儿自然没人敢去问公主,知道去了也会碰钉子。
到了四年级下学期,公主已经时不时地公开来寝室找老五了。有次二当家的看公主情绪很高,与我们有说有笑,就突如其来插问了一句:“我说公主呀,要从寝室里论起来,我是老二也是你二哥呢,当哥的有必要问一句,你是啥时候喜欢上我们老五的呀?”
二当家的也不容易,为了解开心里的谜团,连老二都自称上了。我们立即支棱起了耳朵,本来有说有笑的公主突然愣了一下,翻了翻白眼,然后笑眯眯地走到老二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说完就扯了老五的手,溜溜达达地出去玩了。临出屋门前,还不忘扭过头来,笑嘻嘻地揶揄道:“我要真是公主,放在大清朝,你这大不敬就该被掌嘴喽。”
看公主走远,我们立即凑过来:“刚才咋说的?咋说的?”
老二揉了揉被羞臊的脸,把屁股从椅子挪到了桌子上,盘起一条腿,慢条斯理地说:“成功者都是要懂得不耻下问的,虽路径曲折,但不问怎么能得到第一手的信息呢?所以嘛……”
“所以个屁,”老八看二当家的在那里矫情,“公主说的是,关你屁事呀,我就站你旁边了,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大家哈哈大笑。
无论怎样猜测,我们都很清楚,肯定是公主向老五示了好,他们才往一起走的,否则,给老五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攀折这枝带刺的雪莲花。
不过,老五与公主谈恋爱这个大新闻当初是老八爆出来的。
老八当时与四平师院的一位姑娘正打得火热。那姑娘深度近视,眼镜片有瓶底子厚,摘了眼镜啥也看不清,走路估计得靠摸了。别看这姑娘高度近视眼,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心却狂野得很,不仅喜欢到处跑,而且超级喜欢探险。
老八这恋爱谈得真苦呀。几次南下四平,搀着姑娘把周边的大山小河都跋涉了个遍。姑娘也经常来长春找老八,长春既没有岭也没有坡,两个人也只能手牵手在大街小巷里遛,遛着遛着,那天就突发奇想去了郊外的净月潭。
按说净月潭不算是个公园,只是长春郊外一片广袤的水域。远离尘嚣,安宁静谧,烟波浩渺,水光潋滟。水边还有成片的树林子,草绿花香,蓊蓊郁郁,倒也风光旖旎,别有一番景致。只是由于交通不便,要坐郊区的长途车才能过去,除了单位搞个野炊什么的,一般人都不会往那边去。潭里也有几艘小船出租,都是脚蹬船,两块钱就能蹬上一天。
老八没想去蹬船。他和女朋友是临时起意,坐错了好几次车,折腾了大半天,赶到净月潭时都已经下午了,一路坐车,人被颠得要散了架,连精力旺盛、喜欢户外探险的姑娘也累得一屁股坐地上就不想再起来。两人找了个大树下面的阴凉地,铺了块塑料布就顺势躺在上面打起了盹儿。
眼神不好的人往往耳朵都很灵,老八的女朋友靠在树上,眯着眼看着打瞌睡的老八,嘟囔道:“你说这边荒凉得兔子都不拉屎,你听,那边不还是有人在划船吗?”
老八正困意蒙眬,就慵懒地回了句:“哪有人?划船不去南湖公园,谁会跑这荒郊野外来呀?”话虽这么说,耳朵却也就不自觉地留了意。
“你去退押金,我把垃圾清理一下,得抓紧了,要不咱俩就赶不上这趟车了。”远处传来的这句话,把老八惊得一骨碌就坐了起来。这声音好熟呀,关键是那句闷声闷气的“好嘞”,一下子把老八震在那里了。
这大闷腔不是老五还能是谁呢?
惊诧莫名的老八立即悄悄起身,躲到大树后边,偷眼往码头那边看。
果不其然,就是老五和公主!
公主穿了件白色的长裙,外边披着的那件红色运动服,不正是前几天老五篮球比赛时穿的队服吗?码头上有风,吹着公主的长发,让被硕大运动服包裹着的她有种弱不禁风般的婀娜。老五跑着去窗口办完押金,又匆匆跑回来,一步不停地拎起公主脚边的垃圾袋,小跑着扔进垃圾桶,再快步跑过来,抢过公主手里的大包和小背包,往右肩膀上一甩,左手顺势就搂住了公主的腰,公主也很自然地把头歪过来,靠在老五的肩头上。
直到他们走远,老八大张着的嘴巴都没有合拢。
“我靠!我靠!”老八差点叫出来。近视眼的女朋友诧异地问了好几遍:“怎么了?谁呀?是熟人?你们同学?”老八都没心情回答。
“不会吧,你肯定看花眼了。”
老八悄悄把老五与公主谈恋爱的事说出来时,我们都被惊着了。
二当家的还俨然一副兄长的模样,摸了摸老八的额头,说:“没发烧呀,咋大白天说起胡话来了?”
看到老八都赌咒发誓了,大家才相信,愣了半晌,一个个突然都义愤填膺起来。
虽然我们义愤填膺得实在莫名其妙。
公主虽说不是我们班最漂亮的,但在我们心中,却是超凡脱俗的,是高不可攀的,或许因为学识,或许因为气质,或许因为形象,当然,或许因为家境。虽然我们号称“天之骄子”,但所有的骄子一股脑混在一起,也就成了“饺子”。在公主面前,我们都或多或少有点自卑感和自惭形秽的心态,似乎公主就是我们心中的王语嫣,王语嫣可以在江湖上历经磨难,渡尽劫波,但就是不能谈恋爱,每次王语嫣低三下四地向慕容公子表白,都让我们有种剜心般的刺痛。
很难揣测当时我们这些毛头青年的心理。
虽然老五是我们自己的兄弟,公主对我们平时也是爱搭不理的,可一听说老五连公主都搂上了,我们的心态还是瞬间失衡了。
似乎,老五抢走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虽然,大家心里很清楚,公主不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任何人的。但一听到这样的消息,依然内心崩溃,除了心底的一些酸,一些嫉妒,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恼怒。
凭什么是他老五?
我们当然知道,谁都没有权利阻止或者指责老五与公主谈恋爱,妒忌、吃醋也只能窝在心里,但那怒火在心窝里奔突,就要找借口发泄出来。
“老大,我觉得老五不够意思,这事一直瞒着大家,太不把我们兄弟们当回事了。”老四率先发难了。
“开香堂,老大,必须得开香堂审老五。”二当家的一只脚在地上,一只脚踩到椅子上,把手里的湿毛巾啪啪地抽着桌子,附和道,“我早就看他不对劲了,原来瞒着兄弟们干这事,过分,这太过分!”
老大心里说不定也是酸溜溜的,但看着大家穷凶极恶的样子,倒是一本正经地“端”起来了。他说:“嚷什么?你们嚷什么?凭什么我们老五不能跟公主谈恋爱?我们兄弟配不上?老八,你当真亲眼所见?这事可不能瞎说。”
老八急得直跺脚,说:“真的已经搂上了,俩人还腻得很,我犯得着为这事说谎吗?公主又不是我的,再说,老五真要是娶了公主,我是真心为他高兴的。”
老大沉吟了一会儿,老谋深算地说:“老五与公主谈恋爱是好事,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公主虽然霸道了点,但为人、做事、品貌、家庭配咱们老五都没问题。我也生气,老五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还瞒着大家,眼里哪还有我们这些当哥当弟的?我其实已经发现老五有些反常,只是没往这方面去想,你们是不是也有发现?”
“有,太多了,太多了……”我们几个都抢着说。
“如果老五不反常,上周我们篮球赛怎么可能输呢?那是什么破队,真丢人,老五头一天肯定他妈的干坏事了,伤元气了,跑都跑不动。下午比赛,上午他在屋里睡觉,老五什么时候白天睡过觉?”老三愤愤地说。
“老五比过去更抠门了。”老九说,“我发现这一个多月老五连菜都不买了,你看他都不回寝室来吃饭了,就在食堂用辣椒酱拌米饭。”
“我提供个情况。”老八若有所思地说,“应该是上个学期了,我在楼下的收发室帮着抄小黑板,接了一个女人的电话,一开始挺有礼貌,说,师傅,请帮忙叫一下321寝室的武修德好吗?我说老五不在,我是他室友,有什么事我给你转达。还没说完,那边电话就突然挂了。我当时就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现在看,应该是公主打的。说不定那个时候俩人就好上了。老五肯定瞒了我们半年多了。”
“我去,老大,必须得审老五,老五背着我们干的事儿太多了。你们看看,老五还去卖血了,这不是收据吗?还有,这发票,买什么的?”老二一边说着,一边在老五床头翻腾,老五一直没有皮箱,东西就很好找。
“我去,老五就是篮球比赛那天去卖的血,你看这日子,就是那天,这小子完全置寝室的荣誉于不顾呀,如果他不去卖血,发挥正常,我们说不定篮球也是冠军了。必须得好好审他,这是典型的色欲熏心、重色轻友。”老三跑过来,看了老五卖血的收据,咬牙切齿、煽风点火地说。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别老翻老五的东西,这行为不好。”老大制止老二,“等他回来,我们开香堂,审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太不把我们这些兄弟们当亲人了,我们要撬开他的嘴,看看他心里还藏着多少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