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幸的插曲
考珀伍德被迷住了,简直无法自拔。他每一次约会都没有失约,并完全如他所愿地见到了她。她比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更温柔、更难以捉摸。他迅速在本市北区租下了一套豪华的公寓,一有机会就同她在那个乐园玩乐一个上午、一个下午或一个晚上。即使他用最苛刻的眼光看她,仍发现她就是一块无瑕的美玉。她无可比拟、无法替代的价值,是必须同时具有年轻和若无其事的态度才能表现出来的。特别有意思的是她的性格中不含忧郁的成分,而只有一种天生的怡然自得的韵味,她会把过去和将来的烦恼与不幸全都置之脑后。她喜欢美丽的东西,但从不浪费。而激起他兴趣的同时也令他起敬的是不管他怎样怂恿她享用奢侈品,都对她毫无作用。她知道她自己需要什么,花钱相当慎重,购买东西也很会挑选,将自己打扮得像鲜花一样使他心旌摇荡。他对她的感情是那样的热烈,有时他真想把这种感情毁灭掉,用以缓解自身的冲动,减少内心的犹豫,但几乎没有作用。她的魅力似乎与日俱增。他的狂欢常使她精神焕发,他感到她比从前更漂亮、更有魅力了。她把蓬乱的头发向后掠去,对着镜子向自己俏皮地做出可爱的鬼脸,同时也想着许多遥远的却很甜蜜的事情。
“你还记得前几天我们在画铺里看见的那幅画吗,阿尔杰农?”她慢慢地说道。她叫他的第二个名字,这是她的专利,因为这个名字她觉得更合乎他的情调,也是她喜欢的名字。考珀伍德虽然曾表示反对,但她仍然坚持这样叫。“你记得那个老人可爱的蓝色大衣吗?(那是一幅《三圣礼拜基督图》)那是不是美极啦?”
她拖长的声音是那样清脆,嘴巴依旧做出那种可爱的怪模样,让他忍不住要去吻她。“你这朵苜蓿花,”他边说边走过去,拉着她的两只手臂,“你这枝樱桃花,你这个德累斯顿瓷器上的仙女。”
“啊!我刚把头发梳好,你又要来弄坏吗?”这是一种无忧无虑的、和蔼天真的语调。
“是的,我要那样,疯姑娘。”
“是的,但你不能弄得我喘不过气来呀!你得知道,你几乎把我咬伤了。难道你就这样不怜惜我吗?”
“不会的,宝贝儿。但我还是想咬伤你。”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那么你就咬吧。”
但是,无论他怎样心醉神迷,诱惑他的美人儿依旧在那儿。他认为,她仿佛是一只黄白色或金蓝色的蝴蝶,在长着野玫瑰的篱笆上翩翩起舞。
就在这频繁的亲密接触中,他很快了解到,她清楚很多的社交动向和趋势,尽管她不过是个局外人。她也迅速弄清了他的社交观点、艺术野心和事业之梦。她察觉到,他至今没有发现爱琳其实并不是适合他的女人,她或许更适合一些。过了些时候,她宽容地谈论她丈夫的瑕疵、缺陷和弱点。他认为她并不是冷酷无情,是她厌烦他不论在爱情上、能力上或眼光上都是一样的平庸。考珀伍德要她和索尔倍租一个比较大的工作室,把妨碍她和她丈夫的那些人或事物尽量丢开,并说这全是她娘家的慷慨支援。开始她并未答应,但考珀伍德相当老练,终于使他的要求变成了现实。不久,他又建议她劝索尔倍到欧洲去。表面上又是同样的理由,娘家给了她额外的资助。索尔倍夫人数次被这样地怂恿、宠爱、调教后,终于发誓向他俯首称臣,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支配。她变得像猫一样乖巧,她谨慎地接受他的慷慨赠款,尽量聪明地使用。一年多过去了,索尔倍和爱琳都没有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索尔倍轻而易举地上当了,他回到丹麦访问,然后又赴德国读书。而索尔倍夫人在下半年就跟着考珀伍德到欧洲去了。在亚斯雷班、比亚利兹、巴黎甚至伦敦,爱琳都不知道在身后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考珀伍德受到莉苔的熏陶,一些思想观念日趋转变。他开始学习音乐,研读书籍,思考一些问题和道理。他想收集一些有代表性的古代名画,她对此大力支持,又提醒他挑选近代画时要谨慎。他认为自己简直是如鱼得水。
当然这种局面也有棘手的地方,正如一个人像海盗一样在海洋上冒险,可能会遭受种种攻击,这完全是因为信错了人和已形成的有关妇女特性的伦理制度而引起的。不过在考珀伍德的观念里,这种可能发生的纠纷、愤怒、激动、痛苦等,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他就是他自己的法律,除了他缺乏判断能力而可能强加在他身上的那类法律以外,他再也不明白什么是法律。或许法律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人可能认为这种出轨的事情是非常难以处理的,但考珀伍德呢?我们已见过他先前几乎同时应付了好几件这样的事情,而且现在他又冒险干着另一桩。不过在这桩出轨事件中,他投入了更多的感情和热情。先前那些出轨事件最多只是感情上的临时发泄,是种调戏女人的无聊之举,并未触动他心灵深处的感情。但是,他对索尔倍夫人就截然不同了,至少在他心目中,他真正只爱她一个人。但是他对女人兴趣浓厚,对女人的美貌和女人的神秘,即使不是在情感上也是在艺术上拜倒,钦佩得五体投地,他这种天生的特性又将他引入了另一桩出轨事件,但结果却并不太幸运。
安东纳蒂·诺华克从本市西区一所中学和芝加哥商业学校毕业后前来找他,他就请她做他的私人速记员和秘书。这个姑娘已成长为一位品貌超群的女子,就像外国父母所生的美国孩子常有的情形。你绝对无法相信,以她那优美娇柔的身体,雅致的装扮以及处理商务琐事的本领,她竟然是一个为生活而挣扎的波兰人的女儿。她的父亲先在芝加哥西南钢铁厂工作,后来在波兰的大居住区开了一家第五等的香烟报纸文具店。这家店能维持下来,主要是靠纸牌生意和一间给客人消闲的临时赌博用的后房。安东纳蒂的头一个名字根本不是安东纳蒂,而是明卡(“安东纳蒂”是她从芝加哥一份星期日报上的文章里借来的)。她是个漂亮而喜欢沉思的黑人姑娘,她志向远大,充满自信。她上岗十天后,便开始爱慕考珀伍德,她盯着他的每一个举动,感到他有魅力极了。她想,要是做这样一个男人的妻子,哪怕仅仅是博得他的注意,哪怕得不到他爱的回报,那也绝对是美妙不已的事情。看过她已了解的那种无聊社会之后(那种社会同她通过考珀伍德而瞥见的上流社会相比,无疑显得无聊),看过她初次服务的、大街那边的房地产事务所里的那些平常人之后,一身帅气衣装的考珀伍德,他那冷淡而孤高的情调,他那从容而威严的态度,无疑拨动了她那春心萌动的心弦。有一天,她看见爱琳坐着马车匆匆外出,外穿暖和的褐色皮大衣和擦得发光的漂亮皮靴,内穿饰有凸花的褐色羊毛衫,头戴一顶无边皮帽,帽上还插着一根像短剑又像翮笔的深红色的长羽毛,将帽子衬得更加出色、显眼。安东纳蒂在心里诅咒她。她认为自己比她强,或者至少与她不相上下。为什么生活这样不公平呢?考珀伍德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有天晚上,她将他口授的一篇谨慎而真实的个人传记写完,并替他把这篇东西寄到芝加哥各报社之后(这是在他的芝加哥经纪商号开业后不久的事),她回家后仿佛在做梦,梦里想着他告诉她的话,当然肯定是有所改变的。她梦想着考珀伍德在拉萨尔街他那漂亮的私人办公室里站在她身旁,问她道:“安东纳蒂,你对我怎么看呢?”安东纳蒂虽然语塞,但却十分勇敢。她在梦中想到自己对他兴趣盎然。
“哦,我不清楚该怎么看,非常令你失望,请原谅我。”这就是她的回答。于是他将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另一只手又贴在她的脸上,她便醒了。她开始浮想联翩,感到遗憾,感到丢脸,这样优秀的人竟然会蹲过监狱。他简直太傻了。他结过两次婚,或许是他的第一任夫人太丑或者太下贱。她想着这些,第二天便怀着满腹心事前去上班。考珀伍德正专心在他的计划上,当时并没有看见她。他在考虑他那有趣的煤气战的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爱琳有一天看见她,也觉得她是个手下人。这个女人的情况不多,尽管她至今还落魄。事实上爱琳瞧不起安东纳蒂。
大约在考珀伍德同索尔倍夫人亲密了一年之后,他同安东纳蒂·诺华克的一些具体事务关系就带上了一种暧昧的色彩。我们对于这点该怎样解释呢?说他已对索尔倍夫人厌倦了吗?不,完全不是。他在用生命爱她。或者说,他竟然这样公开地欺骗爱琳是因为他看不起爱琳吗?不,根本不是,有时他感到她像从前一样可爱,或许更可爱些,因为她自己想象的权利竟受到了这样无礼的侵犯。他觉得愧对于她,但是他想证明自己这样做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和这些女人的关系是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的(或许索尔倍夫人除外,如果同索尔倍夫人结婚具有可行性的话,他可能早就这样做了),他有时确实想过用什么办法能让爱琳离开他,但这多少有点儿荒谬了。他倒是幻想过他们白头偕老的,因为他能如此容易地欺骗她。至于像安东纳蒂·诺华克这个姑娘,她的倩影只出现在性的吸引的交响乐里,这种交响乐用独特的方式构成美的几何公式,支配着世界。她长得漂亮,她可以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一枝独秀,魅力无穷,一双眼睛燃烧着永不满足的情火。考珀伍德开始只略微为她所动,现在却渐渐变得对她有兴趣了。他为美国环境让人转变的惊人力量大吃一惊。
“你的父母是英国人吗,安东纳蒂?”一天上午他问她,带着他对所有手下人和知识分子装出的那种亲密态度,这种态度不会让人对他怀恨在心,而且通常还误认为这是一种恭维。
安东纳蒂穿着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裙子,脖子上缠着一根黑丝绒带子,她那长长的秀美黑发编成了一条大辫子,低低地盘在前额上,被一把象牙白的梳子揉拢得紧紧的。她干净、清爽,好像使人沐浴在清新的春风之中。她用一种高兴而又感激的眼神看着他。她看惯了各种不同类型的男人,她在童年看见的是那种凶狠暴躁的、容易激动的、醉酒骂街的人,他们总是打人,甚至把人拖着走,然后在天主教堂祈祷;接着她又看见商界的人,他们被钱弄得神魂颠倒,甚至为钱疯狂。除了芝加哥少数事情和它那些临时的发财机会外,别的事情他们全不知晓。在考珀伍德的写字间里,记录他口授的信,听他干练而又不失和蔼地同老拉弗林、西彭斯等人谈话,她了解了原来做梦也想不到的一些生活情境。他简直就是一扇敞开的大窗户,她从这扇窗户望到了那仿佛没有边际的美丽风景。
“不是的,先生。”她答道,把一只纤纤素手放在笔记簿上,手里悠然自得地拿着一支黑色铅笔。她高兴而又天真地微笑着。
“我想也不是的,”他说,“可你却有十足的美国气息。”
“我也弄不清这是为什么,”她非常郑重地说道,“我有一个哥哥,他也像我一样带着美国气息。我们两人谁都不像我们的父母。”
“你哥哥是干什么的呢?”他随便问道。
“他是阿尼尔公司的过磅员,却梦想有一天能成为经理。”她笑了笑。
考珀伍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悄悄看了他一眼后,就把头低了下去。慢慢地,不由自主地透露心事的红晕泛上来,染红了她那褐色的脸颊,他看着她的时候她总是这样。
“把这封给范·西克尔将军的信记下来。”他说。在这个时候是很有好处的,过几分钟后她就渐渐平静下来。不过,她每次靠近考珀伍德的时间一长,便不由自主地骚动不安。他令她神魂颠倒,并使她心中总是充满了不能燃烧的情火。她有时很想知道,一个这么优秀强大的男人到底会不会对她这样的女孩儿产生兴趣。
当然,这种基本的兴趣总是以安东纳蒂的想象而宣告结束。她能做完白天所有的琐碎之事,以表面冷静而又实事求是的专心工作的态度,做着记录的工作。她听任他的吩咐,做着她写字间的枯燥工作,但这都毫无意义。实际上,这毫不影响工作的质量和精确度,她脑袋里始终想着办公室里面的那个人,那个奇怪无常的主人。他那时正接见他的那帮伙伴,而在这段时间内,有无数严肃的做买卖的人走来,递上名片,有时又会无休止地谈下去,然后才走开。不过她发现,与考珀伍德长谈的总是那种厉害的人,这就更能增加她的兴趣。他对她的吩咐极其简短,有些事仅仅暗示一下,这全要靠她的天赋来体会他的意思了。
“你明白吗?”这是他常说的话。
“是的。”她这样回答。
她仿佛感到她此刻做的事情比她先前做过的所有事情都重要百倍似的。
写字间干净、庄重而又明亮,如同考珀伍德本人一样。朝阳射过被淡绿色的卷帘遮着的厚厚的玻璃窗,她觉得有一种浪漫的情调洋溢在他的周围。考珀伍德的私人办公室同费城的一样,是一个由樱桃木板建造的坚固的小房间,他完全能将自己关在里面,外人看不见,也听不见。门关上后,这个房间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通常尽可能让房门开着,哪怕是在他口授文件的时候,不过有时也关着。他和安东纳蒂女士这半小时的口授中门照例是开着的,因为他不想过分地隐秘。几个月过去了,由于他忙于应付上面所说的女人(这些她当然知道),她便有时感到气闷、有时感到处女的羞涩。她走了进去,但她不愿承认她渴望着考珀伍德向她求爱。一想到自己容易就范她就感到有些恐惧,但此刻他身上的一点一滴全都在她的脑子里熊熊燃烧着。他那厚厚的、总是分得很帅气的浅色头发,他那双明亮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大眼睛,他那两只仔细修了指甲的手,那样饱满、那样有力,他那样式与众不同的新服装,这一切使得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除了工作以外,他似乎总是特别冷淡,而在有事情的时候,他却好像格外和蔼亲密,这令人不可思议。
有一天,经过多次互送秋波后,她的眼睛总是突然低下去。当时他正在口授信件,却站起来,把半开的门全关上了。她并不是很当回事,因为他先前也曾关过门,但是今天,他曾向她递了一个有深意的眼色,既不温存也不含笑,这让她感到就要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似的。她的身体时热时冷,她的脖颈和手也是这样。她的体形优美,比她自我感觉的还要优美,四肢和躯干令人赏心悦目。她的头轮廓分明,近乎古希腊货币上的浮雕,头发也编得像古代石刻上的样子,优雅无比。考珀伍德早就注意到了。他走回来,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把身体弯向她,亲昵地拉起她的手。
“安东纳蒂。”他说道,轻轻地拉她站起来。
她抬眼望了望,于是站了起来(因为他在慢慢地拉她)。她惊慌失措,那种干练的精神基本上已离她远去,她觉得四肢麻木、全身僵硬。她稍稍拉了拉自己的手,然后抬起眼睛,便被他那种犀利的、贪婪的目光盯住了。她的头眩晕起来,她的眼里充满了一种难以掩饰的混乱神情。
“嗯。”她咕哝道。
“你爱我吧?”
她力图镇定,想要表现出一点儿与生俱来的刚强,这种刚强她一直以为决不会失去,但现在却没有了。她脑袋里浮现的,是她出生在遥远的蓝岛路附近的一幅图画里的低矮的褐色小屋,接着闯入她脑袋里的,就是这个豪华的、坚固的办公室和这个强大又有魅力的男人。无疑,他是来自奇妙世界的大人物。她浑身的血液非常奇怪地沸腾起来,她神志不清、觉得全身发麻而又快乐。
“安东纳蒂!”
“哦,我不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她喘着气说,“我,哦,是的,我爱的,我爱!”
“我喜欢你的名字。”他简单地说,“安东纳蒂。”于是他把她拉到了身上去,一只手臂滑下去紧搂着她的腰。
她害怕起来,浑身麻木,眼泪忽然涌了出来,这与其说是因为羞涩,不如说是因为惊恐。她转过身去,一只手搭在桌上,低头啜泣起来。
“哎呀,安东纳蒂,”他躬身向她低声说,“你这样不适应这个世界吗?我原本认为你说过你爱我。难道你想让我忘记这一切,继续像先前一样吗?如果你能够忘记的话,我当然也可以做到,这你很清楚。”
他知道她爱他,需要他。
“你希望那样吗?”他让她有时间平复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哦,让我痛哭一场吧!”她完全恢复了,十分任性地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大概由于我太过激动了。请你现在不要逼我。”
“安东纳蒂,”他又叫道,“看着我!不要哭了好吗?”
“哦,不行,我现在不能看你,我的眼睛太不美了。”
“安东纳蒂!看哪,”他用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看,我并不是那样的可怕。”
“哦,”等她的眼光同他的眼光相遇时,她呻吟着,“我……”她用双臂牢牢地抱着他的胸部,同时他抚摸着她的小手,紧紧地搂着她。
“你瞧,我并不是那样坏,安东纳蒂。你同我一样。你真的爱我吗?”
“是的,是的,哦,是的!”
“你不介意吗?”
“不。这一切多么奇妙。”她的脸寻找着躲避之处。
“那么,你为什么还不吻我呢?”
她仰起嘴来,两只手臂滑下来抱住他。他紧紧搂着她。
他嘲笑地要她讲清楚为什么哭,同时他想着如果爱琳和莉苔知道了,她们会怎么想呢?但是,她开始不肯说,后来才承认,有一种罪恶感压迫着她。真是奇怪,她也想到了爱琳,想到她飘然进出的身影。现在她正与既自负又傲慢却又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考珀伍德夫人,同享他那不同寻常的丈夫。虽然看起来十分奇怪,她现在却把这件事情当作一种荣耀。她对自己的评价提高了,对生活的认识提高了。现在的她比过去更了解生活,更了解情爱和性欲的区别。美好的前途似乎被希望之星照耀着,她回到打字机那里后,很长时间都在回想着这件事。这样下去将会出现什么结果呢?她急于了解这一切。她的眼睛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那褐色的面颊上反而增添了一抹鲜润的红光,使她显得更加姣美。安东纳蒂属于年轻派人物,私下里已对当今的伦理道德表示过怀疑,她当然不会对爱琳有什么顾虑。拥有自主权的她想要走她自己的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考珀伍德的吻依旧新鲜地留在她的嘴唇上,令她回味无穷。现在,命运之神是否还会垂青于她呢?未来的世界又会向她显示出什么景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