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争议
而我能这般岁月静好,是有人在替我负重前行,母亲想把接我出宫的心思一直不曾变过,尤其,在我十岁这年,生了一场立后之争的大事。
表兄十六岁时,外祖父只给他选了两个侍妃,没立过太孙妃,如今表兄为帝,那两位女子也成了他的宫嫔,给予了淑贤二字的封号,我会叫她们的封号外加嫂嫂二字,两位嫂嫂都对我很不错,见了我总是笑盈盈的,还会拿出诸多好玩意送我,表兄则会皱眉,叫她们别惯着我。
而今表兄已二十二,后位空悬。
这年新进了几位宫妃,表兄去新人处的时间多了些,再加上前朝提议立后选妃,宫中这几个月忽然不平静起来,比如,某妃忽然半夜吐血,疑似中毒,表兄半夜被人拉起来主持公道,某妃突然落水,表兄不得不当个裁判,最严重的一次,某妃屋子着火,大半个屋子烧没了。
那夜动静太大,吵得小表妹睡不着,她为了凑热闹不嫌事大,满足她八卦的心,非得大半夜把我拉起来,奔去了那起火的宫殿,有两人跪在地上相互对峙指责,公说是对方差人纵火,婆说是对方自己纵火故意陷害,两人都说自己是被对方冤枉,求表兄做主。
表兄这个裁判员不好当,按着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一样没睡醒,我实在是太困了,看见表兄另一边还有个位子,想也没想就坐了下去,表兄瞬间瞪大眼睛,吓了一跳,小表妹扯了扯我,大概是示意我平时再怎么放纵,也不能这么不把皇帝放眼里。
而且,这位子……
表兄精神抖擞了起来,拎了拎我的胳膊,我东倒西歪,说:“哥哥,我好困,发生什么事了?你解决好了吗?我要回去睡了。”小表妹后来回忆说,那夜表兄目光特冷的看了她一眼,吓得小表妹精神也抖擞,窃窃不敢抬头,把本来想说是我带她来的话憋了回去。
“嗯,解决好了,我带你回去。”我听见表兄也有浓浓睡意,还叫了个步撵,将我带了回去。
我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挨罚抄经的小表妹跟我说,那个位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坐的,要不是表兄大度,对我向来纵容,没准儿我也得挨罚。
“那谁能坐?”
“当然是皇后啊。”小表妹心里大概在朝我翻了白眼。
我却问:“做皇后,好玩吗?”
小表妹吓得笔掉在了地上,并且警告我,这句话不许朝人乱说,因为,她真的不想再替我挨罚了。
朝堂的立后争议,波及了小表妹,小表妹是热门候选人之一,她知书达礼,琴棋书画精通,加之父母身份显赫,她又在宫中待了两年,除了年龄小,怎么瞧怎么合适,大臣们的建议是先把人定下来,然后教其规矩,待到十四岁,再行大婚。
多年后我才恍惚明白,原来表姨带着小表妹在外祖父面前晃悠,在表兄面前刷存在感,是带着这个目的,皇后之位,家族荣誉,那位国公表姨夫,应该也是在乎的。
但不幸的是,不知道哪位狗腿子办坏事,把我也提上了热门,母亲坚决且强烈反对,甚至不惜说我顽劣不堪,又有夷人血统,难当大任。
正因母亲太过强势,所以才会有朝臣暗搓搓的给表兄提建议,把我立后,能让母亲收起一些野心,毕竟,天下应该没人会去抢女婿的皇位。
立后之争时,母亲与表兄单独聊了很久,两人据理力争谈话激烈,母亲以为表兄存了要立我为后的心思,还鼓动那些大臣把我抬上热门,母亲这才忍无可忍,对表兄吼出了那句话:“如若不是你,这位子本该就是我!”
等等,这话好耳熟,好像谁也说过。
总之这几年来,母亲权势太过膨胀,真的渐渐有了其他想法,而这句话,成了表兄的阴影,表兄明里暗里打压母亲这一党,想干掉母亲的心思,也日渐膨胀。
立后这事,双方拉扯了近大半年,最后没结果,表兄暂不立后。
我不知朝堂波光汹涌,在宫中过的潇洒惬意,衣食住行仍旧不短缺。
如若母亲是日月之光,那我连萤火都不如,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向母亲看齐,可那般好高骛远的志向,怎会在我这个平庸之人身上表现。
我唯一烦恼的是,这大半年,表兄不太愿意再见我了,小表妹也是日常唉声叹气,还背着我晚上偷偷的更加勤奋用功,在年幼的我看来,还以为这皇后之位,她是要志在必得。
因为,皇后比郡主尊贵,她一定就是想借此压过我。
我!绝不让她得逞!
立后风波平息后,某日大半夜,表兄忽然把我从睡梦中拉了起来,带着我到那珠夜草面前,他叫着我的昵称,试图摇醒我:“它快要开花了!”
那花骨朵慢慢地打开,我鲤鱼打挺般的从梦态中清醒,养花这事早被我抛之脑后,却没想表兄还一直记着,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后来,我从表兄身边亲近人口中得知,表兄为了让这株夜草开花,辛辛苦苦呵护了大半年,见到生了骨朵,便命人每夜盯着,确定有开花的迹象,于是马不停蹄赶来与我分享。
表兄在另一个快要开的骨朵上撒了点东西,吹灭了灯,然后放出他锦囊里收集的数十萤虫。
萤虫依附在骨朵花瓣上,开花绽放那一瞬间,夜光萤火,灿烂绚丽,美如仙境。
哪个女孩子能拒绝闪闪亮亮的东西呢,还是表兄主意多比我会玩,被这番仙境惊呆过后,我笑盈盈说:“哥哥,我原谅你了。”
“原谅我?”表兄一脸迷茫。
毕竟十岁的我还是小孩子心性,没那么多需要记仇的事,我说:“他们要我做你的皇后,你不愿意,所以你一直不理我。”
表兄一番叹气:“你是我妹妹。”表兄语重心长的说,他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些年来照顾我,都快做了我半个爹。讲真,他若真有别的想法,才是禽兽不如。
“那小表妹呢?”我问。
“她还小。”表兄不愿多说。
我生气的说:“你不许立她为后。”
表兄问:“为什么?”
我不想她压过我,不想低她一级,也不想叫她皇后嫂嫂……我要表兄拉钩答应我,表兄大笑了半响,见我生气,他才停住笑意:“我是觉得,我的表妹天真可爱。”半响后,他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可惜我沉浸在兴奋里,没有听到。
这株夜草,是他的赔礼道歉。
贤妃嫂嫂喜得麟儿,表兄第一次当父亲,他很开心,和我说着关于侄儿有趣的事情,我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很多年后我再想起来时,他那时那般开心,应当是觉得自己不再孤独,终于有了第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
我也很开心,侄儿小小的,软软的,多可爱啊,我还给侄儿做了好多好多小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