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讲述,然后她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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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甚是豪华的别墅。
这一年,泷川绚香刚满6岁。
在房间里熟睡的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她觉得房间好像震动了一下,是那种很轻很轻的震动,于是她被这异样的震动吵醒了,还有点迷糊的她看了看房间。房间里只有自己,妈妈不知道哪去了,她只好溜下床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揉着惺忪的睡眼喊着‘妈妈’。
不过并没有以往想象中的回应。
妈妈好像不在,可能出去了吧。
泷川绚香站在偌大的客厅里,鼻尖略微发酸,有点想哭,这时她敏锐地捕捉到刚刚的震动又响起来了。
在二楼。
妈妈!
泷川绚香单纯地以为妈妈在上面。
于是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窜上楼梯,在二楼寻着声响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是一个房间。
是爸爸平时用来工作的书房。
当然,6岁的她还不理解‘工作’的含义,只知道爸爸每次一回到家就喜欢往这个房间里钻,然后一待就是很久很久,她与爸爸的见面只有妈妈抱着自己在玄关喊着‘欢迎回来’迎接爸爸工作回来的那一刻而已。
门没关,留有一条缝隙,里面有点黑,那条黑黑的缝隙里传来一阵悉悉促促的声音还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叫声。
不过,声音已经变了,泷川绚香推开门,光线从缝隙里侵入进去,然后她看到了一生都挥抹不去的阴影画面。
那时小小的她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里面并不只有爸爸一个人在,还有一个人,但那个人并不是妈妈,是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
两个人如同自己在幼稚园里蹲在地上观察到的毛毛虫一般趴在叶片上交缠在一起。
爸爸,你在干什么?
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在书房里,令男人顿时僵住,眼中一瞬间闪过惶恐的神色,一副做坏事被发现的慌张样子,继而又变成了些微的恼怒和烦躁。
泷川绚香懵懂无知地问道,不过没有等来回答,于是只好再问了一遍。
男人的脸像是变戏法一样中途变换了好几种神情,最后定格在一张笑脸上,笑嘻嘻地哄骗自己的女儿是在玩有趣的游戏,并假笑着说要不要玩游戏?
捉迷藏的游戏。
男人捉,女孩藏。
泷川绚香顿时高兴坏了,这是第一次这个自己叫做【爸爸】的男人有时间陪她玩游戏,平时每次她都在心里酝酿好久鼓起勇气抓准时机跟爸爸说出‘爸爸,我们一起玩游戏吧?’这样的请求时,得到的回答都是嘴里说着‘工作忙’,‘身体累’,‘没时间’之类的话语的。
但泷川绚香能够感觉到爸爸说出的这些话语只是不想和自己一起玩的借口而已。
虽然她还不知道【敷衍】的写法,但已经理解了【敷衍】的含义。
她可能做错了什么事惹到爸爸生气了吧?
每次的拒绝过后,泷川绚香总会这样想。
“1。”
“2。”
“3。”
“——”
数数的声音在房间里,男人的口中响起。
泷川绚香倒腾着小腿高高兴兴地去找地方去藏了起来。
“17。”
“18。”
“——”
男人依然在卖力地数数,数数的间隙好像还伴随着女人吃吃的笑声。
不过,泷川绚香没有听到,她小小的脑袋里在思索着应该藏在哪里才能不被爸爸找到。
找到了!
就藏在旁边爸爸妈妈卧室里的衣柜里。
爸爸好像不怎么喜欢到这间卧室里来。
她觉得这是个很厉害的藏身地点,爸爸一定找不到她。
也确实没有找到她,她藏了大半天直到黑夜降临,妈妈打开柜子问为什么躲在柜子里睡觉时男人都没有找到她。
女孩说在和爸爸玩游戏。
妈妈问什么游戏?
女孩说了句‘捉迷藏’,然后将自己刚刚见到的画面用自己熟知的最简单的单词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妈妈,期间碰到不能用自己这个年龄段所理解的行为,就用动作手势比划出来。
描绘完还天真地问爸爸是不是也和妈妈一起玩刚刚的游戏,却没有看到妈妈已经铁青的脸色。
爸爸的事情就这样暴露了出来。
当天晚上妈妈就气愤地和爸爸大吵了一架。
吵架的内容超出了当时泷川绚香的理解范围,单从声势上就觉得吵得激烈,吵得唾沫横飞,吵得撕心裂肺。
泷川绚香站在客厅,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吵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因为爸爸没有跟妈妈玩游戏吗?
小小的年纪并不是很懂大人的世界。
女孩于是开始哭泣,希冀用哭泣来阻止爸爸和妈妈的吵架。
哭!
哭什么哭!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家伙!
哭声并没有带来和解,倒像是火上浇油一般,男人反倒将怒火撒向了女孩。
女孩哭得更大声了,这次是委屈,她尚未经历世事的脑袋理解不了这其中发生的因果缘由。
如空白纸张一样的心灵可以清晰明了地感受到来自名为【父亲】的男人的怒火,但不明白怒火的缘由。
她不明白,只感觉委屈,十分委屈。
她做错了什么嘛?
她将头转向名为【妈妈】的女人,不过女人并没有看到她的目光,只是一个劲地在怒骂着男人,宣泄着被背叛的怒火。
女人咬牙切齿,歇斯底里地疯狂地咒骂着男人。
男人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再一次开始对骂起来,将女孩丢在一边。
她感觉他们骂了很久很久,而她就只能在旁边无力地看着。
或许是骂得累了,也或许是将两人几十年积累的感情都骂完了吧。
“离婚吧!”
这是男人最后的话语,也是两人之间争吵的结束语。
男人最终离开了这个家,双手空空地离开了这个家。
从始至终男人都没有过一句道歉,仿佛理所当然一样,或许是有悔恨的,悔恨自己被发现了罢了。
而女人也像老了十几岁一样神情疲惫。
故事好像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也确实结束了,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到此结束,告一段落。
但泷川绚香悲惨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男人不在了,女人就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开始变得多疑,敏感,喜怒无常。
有时候会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时而柔情,时而娇羞,时而嗔怪,她在诉说她回忆里的那个男孩。
从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到嬉笑玩闹的高中青春,再到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大学时光,最后相互执手,一同迈入教堂的甜蜜婚礼。
那一天,阳光明媚,白鸽齐飞。
那一天,鲜花烂漫,柔情似水。
那一天,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个人。
可是。
这一切的美好回忆如破碎的镜子,咔嚓作响,碎裂成渣。
她赖以坚守地,死命维护地,某个东西或物品终究在心里碎裂开来。
她的世界崩塌了。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这样的情况开始加重,她好像开始变得有点异常了起来。
时不时地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大喊大骂,大喊大骂过后的结果是遭殃的家具,然后是双手掩面无声的哭泣,泣血般的哀求,接着是恐惧的祈求。
祈求原谅。
含糊不清地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阐述着自己的错误。
她住院了。
但。
每一次的出院都是在加重自己的病情。
最后终于发展为残害起自己的身体了。
而女孩的噩梦也悄然开始了。
不知从何时起,泷川绚香开始遭到女人的指责和谩骂,有时候吃饭这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能因为你先伸出了左手就招致责骂。
无来由,无缘故,全凭心情好坏。
正常的时候将女孩抱在怀里痛哭流涕说不是这样的,我不该打骂你的,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好嘛?
异常的时候眼神阴冷,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吐着蛇信子,嘴里吐露着比蛇毒还恶毒的话语。
再进一步,连正常的时候都没有了,隔三差五地就会遭受到一顿谩骂。
骂着为什么要醒来,骂着为什么要去楼上,骂着为什么要去推开门,骂着为什么要告诉我!!!
然后谩骂开始升级,毒打开始来袭。
仿佛一切的过错都是这个女孩造成的,仿佛女孩才是造成这场事件的元凶。
结果已经扭曲,事实也不在重要,只是愤怒需要宣泄的容器。
女孩成为了那个容器而已。
——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某一天的晚上,泷川绚香也已15岁了,她在厨房料理,只有她一个人吃的料理。
母亲在住院,她还有一个哥哥,但哥哥总是很忙,每天都在工作。
咔!
将手中的鸡蛋往锅边沿敲击,打入锅里,顿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煎鸡蛋很快就好了。
泷川绚香去拿盘子,手一滑,盘子顿时掉落在地,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泷川绚香心中顿时一紧,呼吸霎时急促起来,脸色骤然发白,身体都止不住地战栗起来,僵硬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并没有想象中的耳光打在脸上,泷川绚香才慢慢平复下来。
啊,对了,妈妈在医院。
正这样想着,泷川绚香松了一口气似地准备蹲下身去捡拾碎裂的盘子。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措不及防地扇在泷川绚香的脸上。
泷川绚香被直接打倒在地,手掌蹭着碎片撑在地上,汩汩的殷红从掌心流出,浸染了地面。
还未等泷川绚香回过神来,身体已被坐住,腰腹也被大腿死死钳固住,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掌死死扼住了她的脖颈。
泷川绚香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那是她的母亲。
她正被自己的母亲,被她的双手,死死扼住脖颈,她快不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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