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请听我说:特奥运动会运动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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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属于西城培智——贾思蕊口述

贾思蕊,女,1984年生,北京人。独生子女。轻度智力障碍。毕业于北京市特殊教育学校——西城区培智中心学校。曾担任特殊奥林匹克全球信使。现就职于特殊奥林匹克组织(美国)北京代表处。

口述者:贾思蕊

访谈者、撰稿者:魏宏亮,中华女子学院教师

访谈时间:2017年8月1日、2017年8月3日

访谈地点:北京建国门内大街特殊奥林匹克组织(美国)北京代表处

我的童年生活

问:能讲讲您童年的大致情况吗?

贾:我是1984年在西城区桦皮厂出生的。在我差不多六岁的时候,我们家搬到铁狮子坟儿一个叫新风南里的地方。从那儿开始上小学一年级,是一所普小,我上过几年普通小学。

问:您刚出生时状态是怎样的,您知道吗?

贾:听我爸妈说,跟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就是比普通的小孩脑袋要偏大一些,就是头重脚轻,走路会摇摇晃晃地走不稳。而且在学校的时候,不喜欢跟别人说话,不像现在这么外向。

问:您有兄弟姐妹吗?

贾:没有,我们家就我一个。其实,当时他们也有想法。但是后来心想如果再生一个,可能对我的爱就会移给那个孩子,他们说还是专心给她吧,因为她是一个特殊的孩子,所有的心就全都搁在我这儿了。

问:父母对您真是全心全意。从小到大,您和家里亲戚的交往多吗?

贾:多啊。我们经常一块儿出去玩,都挺好的。像姥姥家这边,还有爷爷家这边,关系都很好,都是大家一块儿玩。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特殊孩子,都把我当成普通孩子。我爸妈对我也是这样的,都是当成普通孩子来教我、来对我。

问:您的小伙伴、表兄弟姐妹,和您的关系怎么样?

贾:他们对我也挺好,出去玩儿,旅游啊,或者是一块儿吃饭啊,一块儿开玩笑啊什么的。我记得有一次在姥姥家,姥姥家就住在蓟门里小区,它那中间不是有一条河嘛,这边是个公园。他们带着我去那儿玩,后来我跟他们走散了,走丢了。我爸特别着急,他怕我找不到家,也不知道我怎么回来呀!我那些哥哥姐姐也特别着急,万一把孩子丢了怎么办?没想到的是我后来自己找回去了。

问:大概是您几岁的时候?

贾:也就四五岁。因为我们在玩捉迷藏,找不着了,实在是没法了,所以我就自己回来了,他们没想到我自己回来了。

问:您那时候也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与众不同?

贾:对。我家里的这些人,亲戚朋友们知道我是这种特殊孩子,就觉得:啊,你好厉害啊,你到这个学校,又去过美国,之后又见了这么多人,参加了这么多比赛,我们都不一定能做得到。就觉得我挺棒的。因为在他们心目中觉得特殊孩子比普通孩子要弱一些,不会把自己照顾好。但是到了我这儿的话,就没有这些事了,自己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我记得上托儿所的时候,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因为我是整托。

问:您还上过幼儿园?

贾:对,上过。爸爸单位有幼儿园,我在那里上。一个礼拜,只有周六、周日的时候接一回。当初,我是最闹的一个孩子,比较调皮。(笑)

问:周一给您送过去,一直到周五才去接您,您整个的生活都是在幼儿园里?

贾:对,当时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觉得跟他们在一块儿挺好的。那时候还学会了自己择鱼刺、叠衣服,自己照顾自己。

问:您和班上的小朋友玩得好吗?您喜欢去幼儿园吗?

贾:头一次去的时候,我是不愿意去的,可能在外边还要大哭一场,不想去幼儿园。后来去了几次,跟小孩能玩到一块,就没什么事了。

问:您对幼儿园的生活还有印象吗?

贾:幼儿园是一个平房小院,好像是红色的大门。我们那个教室都是横着一排的那种,中间是一个很大的空场。我记得最深刻的是吃完饭,筷子必须得在碗上,这样举着给送回去。床呢,就是一个挨一个那种的。还有就是我太闹了吧,坐着椅子把头给磕了一下。我听我爸说的,他说我在幼儿园挺闹的,坐着椅子,没事老这样翘来翘去、翘来翘去。

问:不好好坐着?

贾:对,对。后来磕脑袋了(笑)。那时候也没说我是什么特殊孩子,还不知道呢,跟其他孩子生活是一样的。

问:说说您上小学的情况。

贾:小学那会,有学生说我,你是个傻子呀什么这些的。老师会说,离她远点。会给我搁一个犄角旮旯坐着。

问:完全跟幼儿园的环境不一样了。

贾:立马就不一样了。

问:能说得再具体些吗?

贾:有的小孩欺负到什么地步?就是说这里有一个坑,他会一下子把我给推下去,之后又给我弄上来。可能还会说:她是傻子!当着我妈面前,我妈好像是骂了他一句。完了老师说:离她远点儿。会把我搁到一个地方。

问:老师不管吗?

贾:老师不是刻意地去管,可能会说,啊呀,你不许这样说什么的。

问:实际上是比较维护欺负您的人?

贾:因为我拉了班级的分了。我一年级蹲了两年,就一直在一年级。后来实在是上不下去了,大家都是平常的这样坐嘛,我就坐了一个犄角旮旯。

问:专门给您一个位置?

贾:对,在门的旁边,老师的斜对面,给我搁到这儿了。

问:别的同学会定期换座位,您永远坐在那个位置?

贾:嗯,我就是永远在那个位置。老师又不怎么教我,又不说你这样写错了啊,根本就没有这些。

问:老师对您的态度也比较疏远?

贾:对,我就是平常犄角旮旯,冷冷的、孤零零的那种样子。后来,我就有抵触情绪了,就从那儿离开了,在家待了一年。反而我觉得我更属于培智学校吧,培智学校的名字,可能大家都觉得怪异,但在里头生活,就觉得特别好。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照顾得特别好。对我们跟朋友一样说话聊天儿,不像原先在普校时会欺负你。

问:您本该上三年级了,结果您还是在一年级?

贾:嗯,那时候已经没有继续学的想法了。

问:老师都比较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学生?

贾:对,因为能拿分啊,毕竟是重点小学,她希望自己班的分要高一些嘛。不能拉人家分啊,你老拉人家分,到时候就给你圈起来了。

问:对您另眼相待了?

贾:对,另眼相待,但是明着不会,可能会暗的。有的学生可能直接就会说你。

问:老师会不会说您?

贾:老师肯定不会说,就放弃我了,但又不想让我拉分。她就跟校长说了,让校长找我家长。其实这样也挺好,要不然我怎么能来西城培智呢。

进入西城区培智学校

问:您是哪年去的西城培智?

贾:好像是1997年9月1号,我去培智学校上的学。休学之后,我爸听说西城有一个学校叫培智学校。我爸说:“可以去看看吧!”后来,就去了那所学校。

到了西城培智,我进去见到校长的时候,觉得校长挺亲切的,说话什么的也都挺好的。他们会问我很简单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

后来说你可以转过来。到了这所学校,我反而是最强的了。因为我的智商是在临界状态,到了这所学校我是最棒的。各种活动我全都是拔尖,学习什么的,对我来说都特别简单。你像什么作业呀,我基本都是在学校做完了直接回家。

问:还记得您刚去西城培智的情况吗?

贾:刚一进去的时候觉得:这里的学生为什么都是这个样子?感觉陌生吧。搞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孩子全都这么特殊。后来,知道自己也是跟他们差不多的孩子。我的第一个班主任是畅老师,挺随和的一个人。我在残联上班的时候,有一次碰见过,还打了声招呼,聊了会天。那时候畅老师来了一句:“嗯,你有所改变。我第一次见你和现在见你,完全是两种感觉。”

问:您认可父母把您送到这儿来吗?

贾:嗯,在那儿上了一阵就觉得:哎呀,自己还是属于这块。因为毕竟有了朋友,学习又这么好,老师又对我这么好。而且又参加了这些活动,就觉得这个地方还是蛮不错的。

问:您用到一个词“属于”,您从来没有说过您“属于”普通学校?

贾:我觉得我跟普通学校有隔离的感觉,两个世界的人。(大笑)

问:看得出来您很认可西城培智,而且您融进去了。融进去的原因是什么呢?

贾:可能是心与心的交流,因为老师真的是对你特别好。不像刚到普校的时候都特别严格,老师都是那种气气的眼神。到了特殊学校,老师都比较温和一些。

问:同学呢?

贾:同学也挺好的。认识了几个同学,因为我们都属于轻度的孩子吧,所以都能聊到一块。他们也都围着我,觉得我也算能跟他们聊到一块,玩到一块。我到了那儿直接上三年级了。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哎呀,我终于上了三年级了!(笑)就是突然可以上三年级了!

问:都学过什么知识?哪些方面表现得好?哪些方面比较吃力?

贾:语文、数学,基本上没什么吃力的。

问:在普校您觉得什么都不行?

贾:对,我会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但是到了那儿,我语文、数学都学得挺好,几乎都是满分。写字啊这些都挺好的。

问:回顾您上学的经历,特别当您提到“属于”这个词,既让我眼前一亮,也让我心里不是滋味儿,教育应该是面向所有人的。

贾:现在好多学校里都有融合的孩子了,正常的学校也有特殊的孩子在里面随班就读。我们那会儿要有随班就读就好了。

问:在上世纪80年代就有随班就读。在您上学的时候,还有一个思路,您可以作为随班就读学生。但是,没准您顶多到初中毕业。您也许没有机会去参加特奥,也不会有特教那种宽松的环境。

贾:一直绷着一根弦。

问:或许您能上个技校,学些技术,从事些简单工作。

贾:那我觉得还是现在这种安排比较好。(笑)

参加世界特奥会

问:您什么时候知道特奥这个概念?

贾:1998年年底,我们教体育的何老师问我:你知道特奥会吗?他就告诉我特奥会是一个智障人参加的体育比赛,是由美国前总统肯尼迪的妹妹尤尼斯·肯尼迪·施莱佛女士创办的,因为他们家族里有一个孩子是智障孩子。

当时,特奥会在北京选拔运动员参加体操项目,只有八个名额,这八个名额全给我们西城培智了。我的特长就是体育,所以就选到我。在1999年,我们去美国的北卡罗来纳州,参加了第十届国际特奥运动会。从那儿开始,我接触到了特奥,到今年,总共有二十年了。

问:您去北卡罗来纳州参加比赛,大概是什么时间?

贾:1999年7月。

问:在那次运动会上您拿过金牌?

贾:平衡木是金牌,跳马是铜牌,自由操第四名。预赛的时候发挥太好了,决赛的时候分就给降了下去。当时还有个小插曲,我们练习的时候,自由操是错版的,到美国又重新练,等于当时我把动作全都重新做了一遍。但当时做得太好了,预赛发挥要是太好的话,决赛的时候就会对分数有影响。因为所有动作都做得太完美了,所以就变成这样了。后来就拿了个第四名。但平衡木拿了金牌。

问:特奥培训是去哪儿培训?由谁来给你们培训?

贾:都是体育老师,都是在学校里完成的。

问:这些培训都是在学校里,由特教学校的体育老师指导你们完成?

贾:对。那时候我记得其他课都不上了,一直在训练。不像人家那种封闭式训练,我们是从早上到下午一直在训练,中午会有休息。

问:您觉得训练苦不苦?

贾:我觉得还行吧,最厉害的时候,感觉自己小腿肚子下楼梯时特别疼。回到家会叫我爸帮我揉一揉,我爸就喜欢运动,我也跟着就喜欢运动了,这点苦也就无所谓了。我比较能吃苦,像什么压腿这些,会觉得稍微有点疼。

问:1999年在美国的比赛,您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贾:当时我们一块儿从北京出发,坐了得有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到了美国的北卡罗来纳。我们住在北卡的一所大学,大学里有训练的设施,我们在里头训练,每天都是。在那儿我还学会英语了。

问:您还会英语?

贾:嗯,在那的时候,我们跟其他国家的运动员一块儿交流,玩儿。

问:你们是老师带着,家长没跟着去吗?

贾:对,家长是不跟着的。我记着我马上就要走了,还哭了一鼻子。因为要离开那么长时间,二十多天,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当时对美国没概念,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点儿害怕。但那时候也没当着爸妈面哭,就开始玩游戏,其实已经很伤心了。

问:比赛紧张吗?

贾:头一次参加比赛,确实有那么一点儿紧张,还好不是特别紧张。

问:观众多吗?

贾:多,那个场馆是个挺大的场馆,几乎全都坐满了。在美国这个特殊比赛还是挺有名的,他们没有歧视这些的。开幕式挺壮观,那时候一说“China,中国队”,中国队打头的那个人是施瓦辛格。

问:影星施瓦辛格?

贾:对,施瓦辛格带着我们往前走。入场走了一圈儿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每个人有这么大的一个小包,包里会有吃的啊、水啊这些东西。我们就到中间的草地里面坐着看节目,大家一块儿还挺开心的,最后放焰火。我们回去的时候,就跟那些教练一块儿击掌,击个掌、击个掌、击个掌。可能当中的时候会碰见一个我们自己人。(笑)当时,全都是那边的志愿者,人家出动的全都是大学的志愿者,所以我说怎么全都是老外呀?然后,突然出现一个中国人的面孔。

问:不是您认识的?

贾:哦,是我认识的,他们就是逗着玩呢。我们领队翻译,他应该算是华侨,中文挺好。他们把我们当作小孩对待,就是比较好一些,温柔一些,跟我们一块说话,带我们一块去玩。我记得有一回还被他教训了一次。那时候已经到最后了,我们去商场买纪念品。他说在美国走路的时候要说:“对不起,借过一下。”万一撞到人家要说:“对不起。”后来我突然撞了人一下,没说话就走了。那个翻译过来就说我:“嗨,下回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先跟人家说对不起啊!”“噢,知道了。”(笑)

问:他是在纠正您的行为,并不是训斥您?

贾:嗯,对,这是应该的,人家比较守规矩吧。他们还会开玩笑,有家长看你还不错,想把你收养了(笑)。跟我们逗着玩儿。

问:您获得金牌后,颁奖时的感觉如何?

贾:我是平衡木拿的金牌。其实我平衡能力不算特别强,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临场发挥还可以,没掉下来。一说我是第一名,就当时是翻译告诉我的,说你是第一名,当时我都愣了:啊?我是第一名!

问:您没想到?

贾:没想到,就觉得这个项目根本就不是我的(笑),根本就不是我能拿到的牌,觉得我应该是体操或是跳马能拿到奖牌,没想到我平衡木竟然能拿金牌!当时特别高兴,特别激动。上台的时候,人家给颁奖,他叫名字的时候会说思蕊贾,他没说贾思蕊。国旗立起来的时候,我们不会奏国歌,但会有本国国旗升起来,那时候就觉得特别激动,就觉得:啊!原来人家世界比赛的运动员都是这种感觉。手上会稍微有点儿抖,出个小虚汗,之后就觉得特别开心。啊,这个会在我身上出现(笑)!就是没法形容的那种喜悦。

问:很激动?

贾:对,拿着奖牌,搁嘴里头照张相。

特奥改变了我

问:从您参加完1999年的特奥运动会之后,回想起来,您觉得您变化大不大?

贾:变化挺大的。比赛之后感觉自己开朗了许多。在那边跟人交流,参加比赛,觉得自己增长了知识,开阔了那么大的一个眼界,自己一直都在学习东西,觉得自己有挺大的一个变化,开朗了,敢去跟人聊天了,说话、问问题都可以答得很清楚。

问:您原来不开朗吗?

贾:没有像现在这么开朗。

问:您为什么会开朗了呢?

贾:有我发挥的地方了吧,敢去跟人说话了,有自信了吧!就感觉自己可以做到这些事情。先头怕自己做不出来,经过这些比赛、参加活动,觉得对自己有信心了。其实自己能做好,能做得更好。

问:如果缺乏自信,您就不敢去尝试,特奥改变了您。

贾:对,对。

问:您觉得特奥运动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贾:应该扩大融合吧,融合一些正常的孩子来帮助这些特殊的孩子。现在有一个大学计划,大学的学生志愿者跟特奥运动员一起参加比赛,一起打篮球。这个应该再多一些就更好了。

问:需要有更多人参与进来?

贾:对,更融合一些,大家更理解一些吧,能够更深度地了解一些。

问:您现在工作的内容主要是什么?

贾:我是在前台工作,我会参加其他的特奥活动,比如出去开会,偶尔会出去参加活动。但主要的是在这里接电话;负责每个月的员工报销,我们会拿扫描仪去扫描,完了计算,跑银行;帮大家交话费;还有接电话,帮大家做一些日常工作。

问:您没有其他爱好?比如去旅游。

贾:有,去年跟朋友坐船去的韩国,在那儿玩了几天。我有好多朋友,他们都知道我是个特殊的孩子,他们都不介意。

问:您和家人相处得好不好?喜欢和谁在一起,为什么?

贾:和家人在一起我觉得都挺好的。跟爸妈在一起也挺好的,我们聊天的时候会互相逗着玩,还会打扑克,一块儿看电视,时不常地会聊聊天。我们会一块儿出去旅游,一块儿去唱歌。

拥抱多彩世界

问:您是哪一年开始工作的?您的第一份工作是做什么?

贾:2003年,在特奥工作。那时候做的是去介绍自己,就是把自己的事迹介绍给各个大公司,让这些赞助商支持我们。

问:当宣传大使吗?

贾:那时候我还是全球信使,我也要去做宣传,推广特奥。我们会去介绍,可能中间有个环节,需要让运动员来介绍自己:叫什么名字,参加过什么比赛,得过什么奖,见过哪些人,有什么经历,这些全都介绍给这些公司。

问:这种活动多吗?

贾:当时挺多的。刚到特奥会的时候,特奥会还是挺小的,没有那么多人。从美国过来一个领导,George,他叫乔治,是东亚区的领导。那时候做的工作比较简单,做一些复印工作。后来去美国参加各种活动,把自己的事迹介绍出来。我先后去过九次美国,担任国际特奥全球信使。

问:“特奥信使”您当了多长时间?

贾:2001年至2002年,我一直在担任。

问:当告诉您这个消息:思蕊您被选中了,您是什么感觉?

贾:我挺高兴的,因为我没想到能选我当全球信使。

问:这个消息是谁告诉您的?

贾:是我们班主任突然告诉我这件事,我愣了一下,我心中对这个还没有什么概念,我不知道他们说的这个全球信使是干什么的。后来,等我参加这些活动,我才知道它的意义,就是宣传特奥。

问:第一次参加活动是在国内还是国外?

贾:第一次是在国内。正好有一个全球火炬跑,在北京举办的一个活动。

问:全球火炬跑?

贾:对。在中国的北京、上海、深圳这几个地方做活动。我们是在北京做的,在长城脚下有一个火炬的接力,在电影院有一个施瓦辛格的电影周,还开了一个晚宴。在这个时候,跟他们一块受到了江泽民主席的接见。2001年6、7月,特奥会创始人的儿子,执行官,叫蒂姆·施莱佛,我跟他们一块参加了这个活动。到了年底的时候,我们去美国参加了在白宫举行的圣诞晚宴。

问:就是12月底了?

贾:对,12月底,在美国白宫跟小布什总统见面,做了一些活动,大家一块宣传特奥。2002年,在国内也进行一些筹款活动,让赞助商来赞助特奥会。使者的意义就是去宣传特奥,让大家了解特奥,了解特奥运动员是什么意思,2002年年底的时候,又见到了布什总统。

问:也是圣诞慈善晚宴?

贾:对,见到了布什总统。正好是总统换届,所以我见到了两位美国总统。到了2003年9月,在西安有一个国内的特奥运动会。那时候我们参加了篮球项目比赛,得了第二名。紧接着我们又去了阿拉斯加,参加了冬奥会的比赛。特奥会是四年一届夏季,四年一届冬季。

2004年10月,创始人尤尼斯·肯尼迪·施莱佛女士来到了中国,她头一次来中国,给她在学校做了一些活动,又去人民大会堂见了胡锦涛主席。胡锦涛主席当时问我:“作为运动员,你有什么愿望?”我就跟他说:“我希望所有特奥运动员都能够参加比赛。”

问:胡锦涛主席当时是什么表情?

贾:胡锦涛主席很高兴。他说:“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问:参与特奥信使的活动,您有什么收获?

贾:嗯,我觉得获得了更多自信。知道怎么去跟人家说特奥会是什么意思,可以告诉别人特奥给人带来了哪些好处。自己从一个普通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变成了一个知道怎么去跟别人交谈、介绍自己、介绍特奥会的人。感觉自己从弱弱的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很坚强的人。

问:怎么会说弱弱的呢?

贾:我觉得之前什么都不懂。

问:您所谓的坚强是指什么?

贾: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问:离开父母,离开熟悉的环境。

贾:对,觉得特别惊讶,感觉自己还是蛮幸运的。

问:实际上您通过这种活动,开阔了眼界。

贾:嗯,增长了很多知识。

问:结识了很多朋友,也提高了自己的能力。

贾:嗯,能力和信心。我记着我们的教练曾经问我:“你得了这么多荣誉,见了这么多名人,是不是觉得自己那个‘小尾巴’翘起来了?觉得自己了不起,特别牛啊?你见过那么多人!去过好几次美国!”我跟他说:“我就是我,我就是一个平常人,我只不过是完成了我的使命,我的使命就是去宣传特奥,告诉更多人要了解他们,不要去歧视他们。”

问:教练听了是什么表情?

贾:觉得好惊讶,因为他觉得:你看这个孩子这么幸运,见了那么多人,又见了那么大的领导,而且还去过好几次美国,感觉这孩子就骄傲了,谁都看不起了。给他的感觉可能会是这样的。

问:您是不是真的“翘尾巴”了呢?

贾:没有。

问:如果给自己打分的话,您觉得能打几分?

贾:十分。

问:您觉得您已经尽力了?

贾:对,我是按着目标去做的,全都做到了。

寄语未来

问:作为一名曾经参加特奥运动会的运动员,对于西城培智中心学校的校长、残障孩子的家长、培养您的教练、将来准备参与特奥运动会的小弟弟、小妹妹们,您最想告诉他们什么?

贾:嗯,我觉得教练挺辛苦的。这么多年来教我们,训练我们。不管什么样的项目,教练必须先得了解这个项目,来手把手教我们,我觉得教练蛮辛苦的。希望他以后能带出更好的特奥运动员,更好的选手,能比我们更强一些的运动员。跟我的学弟学妹们说的话,希望他们能有更多机会参加更多的比赛,享受这个比赛,享受这个过程。能有更精彩的参加比赛的经历,能学到更多东西,更好地融入社会。

问:您想对家长们说些什么?

贾:我把家长当成是一份很辛苦的职业。家长们付出了很多,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群体,他们可能会更加倍地照顾我们这些特殊的孩子。他们会很辛苦,也希望他们能继续帮助我们、了解我们,跟我们一块更好地去了解特奥的理念。不要让家长们老觉得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孩子,就不让他去接触社会,不让他去接触陌生人。可能有些孩子还会被关在家里,不让他走出这个家。但我觉得应该让他们去尝试,特奥就是要勇敢尝试。

问:特奥有一个口号,叫“勇敢尝试,争取胜利”。

贾:对,勇敢地去尝试一下,不要总是给他们关在家里。

问:关在家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贾:对,有个别家庭会是这样,给他关在家里,说这孩子什么都不行,什么都学不会,自己照顾不了自己,出去的时候没准儿就丢了什么的。但是,我觉得家长应该多带他们出去走走,多活动、多学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问:很有意义。

贾:对,很有意义。去“温馨家园”这些地方做做运动,对他们还是会有很大帮助的。

问: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通过跟您接触,您告诉我这样一个概念: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贾:很精彩,对。不要把自己老关在一个犄角旮旯,其实外面的世界还是挺繁华的。

问:对于西城区培智中心学校的校长,在体育锻炼方面能不能给她一些建议?

贾:项目,让这些特殊群体接触更多的项目。去训练特奥运动员,稍微轻一些的发展会更大一些,让他们发展,没准会变成特奥领袖。

问:特奥领袖是什么概念?

贾:我就是特奥领袖。领袖就是在运动员当中表现不错的,表现特别好的。

问:发展得比较好,成为大家身边的一个榜样,一个学习对象?

贾:对,各个方面发展得都很好。

问:通过特奥,促进了整体的融合。通过特奥,让更多的人了解了残障群体,特别是残障群体里面的智障群体。

贾:特奥主要是为这些智障的人。

问:思蕊,许多事物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您也比较相信随着社会的发展,对智力落后群体会有更多帮助和支持。

贾:对。